第5章

背著大竹筐，一路用竹棍撥開腳下的野藤蔓，很快來到山腰某處不起眼的水潭。

這些潭水裏，生長一種暗紅泛金的爻魚，不但味道鮮美，還能有助覺醒仙種。

效果不如藥草，勝在天生地養。

不花錢的好東西，人人都喜歡，奈何爻魚數量稀少，又深藏潭底，偶爾浮上來幾條，有卵石水草做掩護，極難發現魚兒的蹤跡。

村民偶爾捉住一條巴掌大的，賣給入村收購山珍的掌櫃，能得二兩素銀。

一尺長的爻魚，能賣二百兩，好幾年都難見到一條。

杜小草每天摘完桑葉，如果時間還早，就多走幾步路，繞到水潭邊叉魚。

最開始她來這裏，是因為奶奶病重，鄰居崔小屠送來兩條拇指長的小爻魚。

燉湯喝了以後，奶奶精神煥發，病情也微有減輕。

杜小草驚奇，偷偷跑到山腰水潭邊叉魚給奶奶吃。

一開始總是撲空，漸漸地能叉上來幾條柳葉大的小爻魚。

最走運的一回，她叉上來一條半尺長的。

她意識到自己的五感六識異於常人，眼神犀利入微，能看清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今天她叉上來的這條爻魚，一尺來長，又大又凶，都已經被鋒利的竹刺戳中魚鰓，拖到草叢裏了，還摔打著魚尾想要逃回水潭。

杜小草撿起一塊黑卵石，“嘭嘭”砸暈了它，再用竹剪剖開魚腹，刮掉魚鱗，甩到溪流裏衝洗得幹幹淨淨，像個大蒲扇一般，魚嘴栓上藤蔓，藏在竹筐裏悄悄離開。

穿過一片野山椒林，閃進一片茂盛的白蒲叢，杜小草連人帶竹筐消失不見了。

再冒出頭時，已經到了一處隱蔽的小山坳，撥開遮蔽住洞口的荊棘草，一直往裏走，有一個隻能容她側身進入的小山洞。

她悶頭走了三丈深，盡頭出現一座山腹溶洞改造成的石屋，跟她家的大瓦房差不多大小，中間擺著一張圓形石床，還有石桌和石凳。

屋頂就是山頂，離地十幾丈高，東一簇西一簇長滿雪白剔透的乳石，像寒冬屋簷下的冰淩子一樣倒垂下來，末梢掛著醃製風幹好的爻魚。

一共上百條，最小的也有她的巴掌大，最大的是她手上拎的這條。

奶奶過世以後，杜小草從水潭裏叉上來的爻魚，幾乎都掛在這兒了。

這魚稀罕精貴，她沒用村民常用的粗鹽稞醃製，偷偷拿了兩條巴掌大的爻魚，跟進村的商販換了十斤火晶鹽，裝在一個瓦罐裏，沒剩下多少了，剛好夠醃製手上這條大魚。

從四更天起床到現在，她陀螺一樣幹活，兩隻野菜團子哪裏頂得住，餓得肚子咕咕亂叫。

她從乳石上摘下一條巴掌大的爻魚，扔進一個小黑瓦罐裏生火悶煮，水是乳石上滲出來的，比山泉還清甜。

魚香氤氳。

杜小草又往瓦罐裏扔了幾粒山椒、豆蔻、小茴香、幹蕨菜調味，其它的草頭菇、野山菇、崖木耳、雉雞子、毛栗子、竹蓀她也在山裏找到不少，全部風幹了囤在洞裏，想吃什麼就往瓦罐裏添。

這一年多來，她靠著喝爻魚湯滋補，麵色已經不那麼黃瘦，個頭也猛躥了一截。

本來隻比杜紫蘅高一寸，現在已經高一掌。

洞外春寒料峭，洞內魚香繚繞。

杜小草雖然饑餓，沒有急著開吃。

用藤蔓汁液在山壁上寫了祖母杜阮氏的名諱，撮土為香，把剛煮好的爻魚湯貢上，哭得眼圈紅腫。

時隔一年，祖母的音容笑貌長存心間。

好幾次在夢中遇到，醒來哭啞了嗓子。

人世間有生老病死，不能逆轉，隻能慢慢看淡。

杜小草希望祖母在天之靈，可以往生繁華鄉，一生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