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聽便知

原來，這個劉夫人的代言人，被劉坤浩稱為姨母的中年婦人，叫作“黃夫人”啊。穆洛欣心裏默默記著，這劉家家大業大，人口眾多，自己需要記住的重要人物還多著呢。

“呈上來吧。”黃夫人語氣中的輕蔑一聽便知。

穆洛欣穩穩當當地將手中滴水未漏的茶水遞到劉夫人手裏，等著劉夫人開口宣布禮成。

聽得茶碗茶蓋碰撞的輕微聲響，穆洛欣心中還有些緊張。

“洛欣，”劉夫人終於悠悠然開口，“我們劉府規矩是多了些，還望你能體諒。”

“母親說得哪裏的話。”穆洛欣恭敬回應。

“這盞媳婦茶，我喝下了，”劉夫人的語氣倒還算客氣，“隻盼你和我們坤浩能相敬如賓，早生貴子。”

“謝謝母親。”劉坤浩也敬了茶，和穆洛欣一同磕頭拜謝。

拜了堂，敬了酒，又是一堆繁文縟節完成後，穆洛欣終於能被飛荷攙扶著進入新房休息。

“小姐......”飛荷一麵給穆洛欣上藥，一麵眼含熱淚，委屈說道，“你何時受過這樣的苦......”

“別這樣，飛荷，”穆洛欣倒是不以為意，“不過是些下馬威的小伎倆，我也料到了這個親不會結的一帆風順。”穆洛欣的紅蓋頭還沒有揭開，正好也看不見自己腳心的悲慘樣貌。

“成親當天就這樣為難您，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才好。”飛荷著實心疼自家小姐，可是又沒什麼辦法。

直到夜深三更，穆洛欣的婚房大門，才緩緩被人開啟。

“洛欣，”劉坤浩顯然敬酒敬多了，整個人喝得暈暈乎乎就推門進來了，“今天外麵好熱鬧啊......”

房門被開啟的那一刹那，飛荷就眼疾手快的收拾好了手邊的小藥箱，幫穆洛欣整理好嫁衣，自己退到了一邊。

“夫君，”穆洛欣穩了穩心神，淡然道，“可是在酒宴上喝多了？”

“今兒高興，朝中好多大人都來了......”劉坤浩搖搖晃晃走到塌邊，飛荷和另一個劉府的小丫頭，都自覺地退的更遠。

穆洛欣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畢竟這個男人，她連麵都還沒見過，該用怎樣的語氣和態度，來麵對這個即將和自己共度餘生的人。

“洛欣，其實我......”劉浩坤坐在穆洛欣身邊，念叨著，“其實我......”一句話還沒說完，竟然自己就倒頭睡著了。

“這怎麼回事？”穆洛欣察覺到劉坤浩直接倒下了，心裏有些著急，蓋著蓋頭還不知道什麼情況，隻能低聲問身邊的丫鬟。

但飛荷和劉府丫頭杏兒都退到了中室，也沒有人能立刻過來。穆洛欣隻好自己掀開了蓋頭，隻見這位劉家大少爺，爛醉如泥，癱在大紅婚床之上。

“哎......”穆洛欣歎了一口氣，心中升起些許惆悵。忍著自己足底的劇痛，使勁擺正劉坤浩，但因為一身的裝飾品，又重又礙事，穆洛欣隻好輕聲喚著中門之外的飛荷。

“飛荷，你來，”穆洛欣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杏兒姑娘，今日你也辛苦了，就請先回了休息吧，這兒有飛荷照應便可，不勞麻煩了。”

“是，大少奶奶。”聽到飛荷走進來，杏兒則應了穆洛欣的話，退下去了。

“來幫我把少爺搬過來。”穆洛欣看到飛荷一人走進，便放心大膽的揭開了自己的蓋頭，支開杏兒，也是怕她知曉太多細節，轉頭和劉夫人彙報。

“小姐，你歇著，我來吧。”飛荷利索的給劉坤浩褪去外衣外褲和官靴，為他整理鋪蓋。

“沒事兒，我沒那麼嬌氣。”隻在自己的房間裏，穆洛欣還是不敢太過大意，“明兒要是被人問題，你就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明白，小姐。”飛荷著實心疼自家小姐，受了一整天的罪，到了洞房花燭夜，還要伺候姑爺，“要麼，您也睡吧？”把劉浩坤收拾停當，飛荷長出一口氣，問道。

“我還不困。”穆洛欣忍著腳上的疼，把自己挪到桌子邊，喝了一口茶水，扭頭看向床榻之上的男子。

“還是早些休息吧，我知道您內功深厚，皮外傷不打緊，”飛荷自然指的是穆洛欣走炭火之路遭受的燙傷，“但足下正是要緊的地方，明日還要早起去敬茶，要是讓那個挑刺兒的黃夫人看見您體態不佳，指不定又要說些什麼難聽的話來為難您呢。”

飛荷這番話說的倒是不假，穆洛欣心中當然有數。

“綠蝶曼真她們，在什麼地方呢？”穆洛欣點點頭，發現新房之內陪侍的隻有自己帶來的陪嫁大丫頭飛荷，和劉府指派的劉坤浩的貼身侍女杏兒，想到自己還帶了綠蝶她們來，便問道。

“黃夫人說，這邊不用那麼多人手，讓綠蝶和曼真先去後院歇著，再學學劉府規矩，明日在放她們來桑園。”飛荷回答道。

“桑園？”穆洛欣這才想起來，自己被送到這劉府的何處，自己都還不知道呢。

“對，劉府大少爺的園子叫作桑園，所以小姐嫁過來就被送到這兒了。”飛荷所知也不多，這些還是一路上聽杏兒說來的。

“明日綠蝶曼真她們過來，應該會知道的更多，到時候再問也不遲了。”穆洛欣又喝了一口茶，這一整天的折騰，她連茶水都喝不到一口，“飛荷，你也去睡吧，今天也真的辛苦了。”

“不行，小姐，你不睡下我不放心。”飛荷走過來，“我扶您去梳妝台那邊，把這一身的勞什子去掉再說吧。”

“也好。”穆洛欣被這一身的裝飾給重的透不過氣來，在飛荷的攙扶下，慢慢挪步到梳妝鏡邊上來，每挪動一步，腳底的劇痛就會再鑽心一次。

飛荷服侍著穆洛欣卸了妝容，又躺到婚床之上，便退出了婚房。

穆洛欣躺在劉坤浩身邊，聽到男子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心中五味雜陳。側過身來看著男子熟睡的側臉，穆洛欣問自己：“這就是我要相伴一生的男子了，可是他真的好陌生。”

真的好陌生，眉眼鼻唇，無不陌生。雖然劉坤浩確實一表人才，看上去風流倜儻，眉眼俊朗，但在穆洛欣眼裏，他不過就是個陌生男子。

心思繁重，加上燙傷疼痛，穆洛欣幾乎一夜無眠，而身邊的男子卻是好夢酣睡到天明。

“洛欣？這麼早就起來啦？”看見穆洛欣穿著單衣坐在鏡前梳妝，劉坤浩伸了一個懶腰，“我昨晚實在是喝多了......抱歉啊。”

“夫君不必道歉，”聽見身後動靜，穆洛欣站起身來，“婚宴本就是另一個交際場，夫君辛苦了。”

“果然賢良淑德，難怪母親非要讓我娶你做正室。”劉坤浩笑著走過來，“原來你長得這麼美......”說著，就抬手幫穆洛欣理了理鬢邊的長發，“昨夜我竟醉的稀爛，都沒有親手揭開你的蓋頭......”

“說起這事兒，還望夫君寬恕，”穆洛欣微微低頭，“洛欣自己做主揭了蓋頭，實在不符合禮節。”

“這說得哪裏話，我本來就是自己醉得太重，若是我一直不揭，你難道就一直被蒙著眼睛嗎？”劉坤浩倒也明白事理，穆洛欣便以為他不是那種死讀書死收禮的書呆子。

“大少爺，大少奶奶，”此時飛荷和杏兒走了進來，行了禮後，說道，“快到吉時了，我和杏兒來給大少爺大少奶奶梳洗。”

兩人收拾完備後，一起往老夫人所居住的竹園。

劉府原來這麼大，穆洛欣跟在大少爺劉坤浩身邊，周圍來來往往的仆從都駐足行禮，大部分的丫鬟小廝也都是頭一遭見到這大少奶奶的樣貌，見穆洛欣如此美豔動人，丫鬟小廝們一個個都看呆了。

“洛欣，一會兒我們給母親敬完茶後，再給姨母敬一杯，”劉坤浩說道。

“是，夫君。”穆洛欣乖巧的應答道。

跨進竹園的大門，劉夫人的貼身侍女春雨便親自迎了出來。在這樣的世家大族裏，春雨這個級別的大丫鬟，在府裏也算小半個主子，她親自迎出來，可見老夫人還算重視這位大少奶奶。

“大少爺，大少奶奶。”春雨行了禮後，得體的說道，“老夫人剛剛晨起還在洗漱，請您二位稍等片刻。”

“知道了，有勞春雨姐姐。”劉坤浩對春雨說話也十分客氣，穆洛欣更加明白，今後要對春雨這樣的丫鬟敬個三分。

大約等了一盞茶的時辰，春雨才領著劉坤浩和穆洛欣入了竹園。

這個院落果然和它的名字非常相配，庭院裏種滿了翠竹，微風一過，竹林散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同時也傳來一陣陣清淡的竹香。

“看來這柳老夫人，也是個清雅之人。”穆洛欣如此猜測，畢竟寧可食物肉，不可居無竹，這樣的風雅氣質，在劉府這書香世家，倒也不足為奇。

“新人跪拜慈母！”主持敬茶儀式的，還是昨天那個說話聲如洪鐘的黃夫人。

劉坤浩和穆洛欣恭恭敬敬的拜了劉夫人，敬了新人茶，同樣的儀式，自然又複製了一次，針對黃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