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據養父楊獨眼所說，這野狸子最是通靈詭詐，多半是它鑽到老虎皮毛屍骨裏，假裝成老虎驅使綠衣小孩，替它引誘迷路的孩子們前來充當食物。

“這不就現實版‘狐假虎威’麼？”我鬱悶道:“沒想到它裝死，狡詐逃脫！”

我和養父楊獨眼正聊著，破廟外傳來村民們的吵嚷聲，走出去一看，村民們抱著各自家的孩子呼喚，但這些孩子有的昏昏欲睡，有的瞪著眼睛麵無表情。

楊獨眼檢查了幾個孩子的情況，眉頭緊皺道:“這些孩子在山野裏迷路好幾天，受了驚嚇後神魂外泄，魂不附體。”

“那怎麼辦？”有個村民抱著孩子痛哭流涕，哀求楊獨眼:“楊師傅，求您想辦法救救孩子們！”

楊獨眼讓我把廟門裏的老虎骨帶上，對村民們說道:“這老虎生前有些氣候，骨頭可以入藥，具有安神定驚的功效，專治離魂症。我們把它帶回去磨成骨粉給孩子們服用，孩子們休息幾天恢複元氣應該就會清醒了。”

村民們這才安心，背起孩子跟著我和養父楊獨眼按照原路返回石溪鎮。

楊獨眼幫村民們找回失蹤小孩的消息不脛而走，鎮上老百姓都誇楊獨眼有本事，孩子的家屬千恩萬謝，送來雞鴨魚肉表示感謝，就連鎮委也送來一筆獎金以示表彰。

可是養父楊獨眼卻高興不起來，告訴我說老虎骨雖然安神定驚，但有幾個孩子受驚的情況比較嚴重，殘魂散於山野之間，輕則體弱多病，重則智力受損。

而且大山茫茫，想要替他們把殘魂找回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我以前是天生殘缺一魄，聽說孩子們神魂缺失的情況後，難免有種物傷其類的感覺，心裏很不是滋味，纏著養父楊獨眼想辦法。

“咱們去一趟十八垌，找三姑娘幫忙，她應該有辦法！”養父楊獨眼把煙鍋子填上煙絲，吧嗒吧嗒抽了兩口。

我知道十八垌，那是一個苗寨，離我們這也就十多裏，但是三姑娘這個人我就沒聽說過了，不禁好奇道:“三姑娘什麼人？她的本事比您還大？”

楊獨眼含著煙杆朝我一笑:“‘落花洞女’你聽說過嗎？三姑娘就是。”

我頓時恍然大悟，‘落花洞女’被苗民稱作“仙娘”，有溝通神鬼的能力，要尋找會孩子們在山中散落的殘魂，三姑娘也許真的能幫上忙。

中午時分，我們終於到達目的地十八垌苗寨。

三姑娘的居所在苗寨外大約兩裏之外的一個山洞裏。

落花洞女與趕屍、放蠱並稱“湘西三奇”，這裏頭也是有說道的。

“落花洞女”並不是職業，而是有些到了婚配年齡的女子，突然某一天性情轉變，梳起發髻搬到山洞裏離群索居，從此不與人往來，據說這是收到山野神靈的諭示，被神靈選為妻子。

據說曾經有好事者偷偷窺視落花洞女的生活情況，發現山洞裏布置得和普通人家無異，明明能聽到洞女和男人的說話聲，卻看不到男人的蹤影。

不久後偷窺者就大病一場，苗民們都說這是神靈的懲罰，那看不見的男人就是神靈，從此再也沒人敢冒犯落花洞女。

“三姑娘，楊獨眼冒昧求見！”

養父收起煙鍋子，站在山洞外的籬笆旁恭敬地喊話。

片刻之後，一個渾身白色衣裙，頭戴花冠的女子從洞裏走了出來。

這女子年紀大概二十五六歲，皮膚白皙，容貌秀美，氣質出塵不染，應該就是落花洞女三姑娘。

“石溪鎮的楊獨眼楊師傅？”三姑娘打量了我們一番，微笑道:“請進院子裏說話。”

我們進了院子，三姑娘請我們在一處石桌旁落坐，又抬手朝不遠處一株大樹招了招手。

隻見樹冠間枝葉顫動，幾隻灰毛猴子敏捷地鑽出來，將幾簇野果送到石桌上，旋即唧唧喳喳地跑開。

我想這大概就是山野神靈派遣伺候落花洞女的通靈野獸吧。

“楊師傅，你來找我有什麼指教？”三姑娘微笑道:“莫不是與這段時間失蹤的那幾個孩子有關？”

“正是這件事！”

楊獨眼點點頭，把孩子們受驚失魂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後請求道:“請三姑娘發發慈悲，這些孩子還小，要是不把他們的殘魂找回，他們的大好未來就變得一片漆黑了。”

三姑娘略微沉吟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答應:“楊師傅也是苗疆巫儺道裏大名鼎鼎的人物，一輩子替亡者收身解難，既然你來找我，我願意幫這個忙。”

養父連連稱謝，三姑娘這時候神情黯然起來:“我已經知道自己隻有五年陽壽，能多做幾件善事，也算是不辜負養育我的這片苗疆山水了。”

落花洞女為神選之人，具有感知未來的能力，但基本上都會在三十歲之前去世，魂魄真正回歸神靈的懷抱。

“多謝三姑娘。”養父楊獨眼起身鄭重地抱拳鞠躬。

“我會請神靈幫忙，利用山林裏的草木蟲鳥尋覓，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孩子們丟失的殘魂。”三姑娘語氣很自信，看來這件事她有十分把握。

這時候三姑娘又說道:“我肯幫你們，你們也得幫我做一件事。”

楊獨眼點頭道:“這規矩我懂，三姑娘盡管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落花洞女肯幫忙已經是天大的麵子，但她終究是借助了神靈之力，所謂法不輕傳，道不賤賣，更避免沾染塵世因果，這件事必須有相應的回報。

“也不算什麼難事。”三姑娘微笑道:“離這兒不遠，有個叫做三塘坡的小村莊，村裏有個苦命女人難產而死，怨氣深重，我擔心可能會屍變，你們幫忙去看一看。”

養父獨眼裏光華一閃，拍拍我的肩膀:“你小子也跟著我學了這麼多年，這件事交給你單獨去辦，權當是曆練曆練，不要辜負了三姑娘的托付。”

話都說到這份上，我哪還有拒絕的餘地？況且我自認已經得到養父楊獨眼的真傳，正好一試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