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西侯府一片愁雲慘霧,謝靈雨母子已經開開心心地去了永寧侯府。永寧侯府位於勝業坊,跟衛國公府所在的得勝坊隻隔了一條街,因永寧侯是超品侯,武佑帝給他封侯賜宅時,把一個犯了事抄沒的王府給了他。禦宸王朝對官員府邸沒有大限製,也沒哪家王公大臣會傻到整出個太招眼的宅子找不自在,因此侯爺住了舊王府也沒人非議。侯府占地極闊,花園裏甚至有一個不小的小山丘,關刀看了甚是滿意,“我的小夥伴有地方住了。”
“林中有壽鹿仙狐,樹上有靈禽玄鶴。阿蒙,不如就叫它花果山。”關雎笑吟吟摟著關刀出主意。阿蒙是她給關刀起的小名,找不到小叮當,聊以慰寂。
“不好,一點兒都不威風氣派。”關刀毫不猶豫拒絕了。關雎咬了咬牙,“要威風凜凜,那叫威虎山?”關雎一直都避免把現代的東西放到這裏,不是什麼大義凜然的“不能改變曆史”,“不能逆天而行”,而是這感覺就是架空的朝代,又有與曆史吻合的地方,生產力落後,但有商業萌芽,商人也不是那麼低下,但社會結構,禮俗宗法,又都是封建社會的形態,幾乎就是一古代元素大雜燴。她不確定這是不是個穿越者收容所,所以太明顯的東西她都不會擺出來徒惹麻煩。“養威蓄銳,虎嘯山林。好不好?”
“威虎山?”關刀裝模作樣想了一會,點點頭:“這個還成,配得上我的阿黃。就是威虎山。”阿黃是關刀養的寵物,一隻小老虎,關定送給他的五歲生日禮物。
“回頭讓人修好圍欄,可不能讓你的嘍把這花園給毀了。”關雎繞著小土丘走,有個不靠譜的老爹給小屁孩弄那麼多動物,安全措施是必須做好的。
“那讓他們弄好看的圍牆,我不要籠子,你看它們一路過來多可憐。”關刀趕緊提要求。
“知道啦,就你麻煩。”關雎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走,找娘去。”
謝靈雨正在正堂看侯府的圖紙,晴空在一邊解說。見關雎進去,謝靈雨招呼她到身邊,“我把主院的後罩房改成試煉場,放我那些器具,雎兒幫娘想想,叫個什麼名字好?”
“娘做的東西,奇思妙想非常物,女兒覺得,可叫‘意匠’,娘親意下如何?”關雎看著她這個古代娘親,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在關雎還在猶豫該走怎樣的穿越路的時候,就發現謝靈雨身上潛力巨大,完全可以勝任科研重任。謝靈雨所學涉獵甚廣,包羅萬有,擅思考。原本謝靈雨隻著迷於兵器製作,著力於改進邊軍武器,曾經讓西番傷亡慘重的十二連弩就是她的製作。在關雎剛會講話的時候,有一天看到下人在擦地,小大人似的感歎:“這樣可真累呀,要是掃把也能拖地就好了。”關雎發誓,她隻是想到了現代什麼都有的生活,懷念一下而已。
可聽者有意,第二天關雎就看到了禦宸朝年度最新高科技產品,拖把。謝靈雨從此迷上了小發明創造,關雎也不用發愁她如果把現代的東西弄到古代要用什麼借口,會不會被當成妖怪,古人的創造力也是很驚人的。說實在的,真讓關雎去搞發明創造她也弄不出來,她沒有百科全書沒有百度,哪有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穿越了就什麼都會的?她頂多就提供一下點子。幾次成功指使謝靈雨弄出她想要的東西之後,關雎圓滿了,沒有百寶口袋,老天給了她一個創造型的娘,她不僅是親娘,還是度娘,簡直是“一娘在手,叮當我有”啊。所以雖然生活在世人眼中蠻荒之地的北疆,關雎一家其實過的很滋潤。謝靈雨喜歡製作各種東西,關定就給她弄了個作坊,養了各種手藝人,從鐵匠木匠到磚瓦匠都有。
“好,就叫‘意匠’,”謝靈雨吩咐晴空,“窗戶要全部換成兩層玻璃窗,馬上就冬天了,這紙窗我現在看著都不習慣了。”玻璃的製作出來也是關雎極為得意的事。她四五歲的時候,關定剛平定西北回到宣同,作為主帥當然得了許多的戰利品,看到離開時才會叫“爹爹”的寶貝女兒已經能給他請安,雖然隻裝了一下子就爬到他肩膀撒野,滿滿的父愛還是溢於言表,趕緊把準備好的許多小玩意拿出來上貢,裏麵就有一個晶瑩剔透的小小玻璃杯。關雎愛不釋手,把杯子罩眼睛上扮鬼臉,然後跟謝靈雨說,“娘,這個要是能弄到窗戶上就好了,冬天不用出門去也可以看到雪景,還不會冷。”這句話說完就沒關雎什麼事了,她上輩子沒準備過穿越,也不是搞生產的,真沒想過去研究這種隨處可見的東西的製作。接下來關定可苦了,被謝靈雨逼著,上天入地去找工匠,後來還是西北駐軍在一個小城裏找到的匠人,但他做出來的東西比較粗糙,還易碎,遠不及關定帶回來的波斯玩器精美。
謝靈雨充分發揮她的研究長才,不停修正材料比例讓工匠試製。關刀出生的時候,他們家已經沒有用紙窗戶了。
關雎從出生後每天都過得很充實,謝靈雨有學術人才的通病,一研製東西就廢寢忘食,關雎很小就開始打理庶務,兩個不擅庶務的大人,一個是戰爭狂魔,一個除了製作東西,碰上事情隻喜歡快刀斬亂麻,關雎一點點接手操持家事,都隻有解脫的感覺,絲毫不細想這樣的小女孩是否正常。關雎不止一次感歎,胎穿真是安全合理無副作用的最佳靈魂旅行方式。
“諾。”晴空領了謝靈雨的命令,轉頭又問關雎,“大小姐有沒有其他吩咐,各個院子大多按主子們在宣同那邊的習慣重新修整過的,除了窗戶的玻璃是還在運來的路上。其他都是齊整的。”
“其它的倒都不急,先把阿蒙的東西給他歸整好。”關雎對關刀的那群寵物很是無奈。“剛我們在後花園看了一下,阿蒙挑中那個小土丘,就是這,”關雎在地圖上找到標示土丘的地方指給清空看,“以土丘為中心,圍起銅鑄欄杆,一定要堅固,柱子要大,鐵網要不疏不密,在外麵能看清裏邊的牲畜,圍欄一丈高,離土丘也在一丈左右。把危險的活物都關裏頭去,仙鶴錦雞孔雀這些都散養在花園就行。土丘旁邊就花園西北角那塊,我看沒種什麼東西,是有用?”
“不是的,那原是花畦,據說原先這府邸主人據說有個寵妾,酷愛荼靡,所以種了那麼一大片專供寵妾插瓶,後來壞了事,這府邸空許多年,沒人打理,荒廢了。小的讓人整平了,等主子示下呢。”
“真不錯,省得我拆重建。你讓人圍上竹籬笆,蓋兩三間茅草屋,弄成農家的樣子,給阿蒙養他的雞鴨鵝兔子豬狗什麼的,找幾個會種田的小廝嬤嬤,在茅屋門口的空地種點青菜蘿卜什麼的,我們自己可以吃,多餘的喂兔子。”關雎一氣兒把園子用掉大半。
“姐,姐,”關刀扯了扯關雎的袖子,“你忘了?”
“忘什麼?”關雎挑眉。
“威虎山呀,要弄塊大石頭,刻上‘威虎山’。”關刀對關雎的健忘表示不滿。
“沒忘沒忘。讓晴空叔叔給你弄塊大石頭,擺在山頂頭。要不,關大爺,您親自手書‘威虎山’,我讓人給你刻上?”
“這樣......好嗎?”關刀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以關雎對他的了解,這孩子真想這麼幹。
謝靈雨本來正在畫她的工房施工圖,跑過來大加讚同,“當然好,就這麼著。這樣才能宣示主權,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謝靈雨把關刀拽到她畫圖的桌子旁。關刀拿著筆躊躇半晌,“娘,‘威虎’怎麼寫?”
屋裏幾個人忍笑忍得快不行,謝靈雨咬緊牙,硬憋著用正楷寫下“威虎山”三個字。關刀有點嫌棄,“怎麼這麼多筆畫啊?”但把他的字刻在山頂上實在是很新鮮,他還是廢了半天勁兒把三個字寫好。“娘親,姐姐,是不是太難看?”
“怎麼會,筆走龍蛇,揮毫落紙如雲煙,這字寫得好,我們刀兒才五歲。”謝靈雨捧著關刀的臉,狠狠地親了一口。
其實關刀雖然調皮好動坐不住,但關雎盯著,每天五十個大字從不拉下,隻是年紀小還未啟蒙,《千字文》也隻念到“勒碑刻銘”而已。關雎沒法像謝靈雨那樣無原則誇讚,但也鼓勵關刀,“不錯,比之三月前已進益良多。以後你每年重寫一次,重新刻字,一年勝一年。”
關刀一聽甚為高興,點頭稱許,“甚好甚好,省得以後我的子孫看到,以為本大爺不學無術。”想得真夠長遠。
“差不多就先回你外祖家去,你姥爺明天南下,回去陪陪他。”謝靈雨問到,“晴空,把後園弄好大概要多久?”
“其它地方還好,隻是玻璃預計後天才能運到,鑄造銅欄也需要時間,十幾天應該要。”晴空回道。
“多雇工匠,我給你十天時間,中秋過後我要搬回來。”謝靈雨帶著兩個孩子往外走,“我都忘了問了,這隔壁府邸是哪一家?”自己這永寧府規模甚大,隔壁也不逞多讓,兩府平分一條閏餘巷。
“夫人,隔壁就是璐郡王府了。昨兒小的就去送了土儀,也請了王公公代為稟告長公主,代夫人安頓好再登門拜訪。”晴空是永寧侯府內總管,素來細心,甚得謝靈雨夫妻倚重。
“今天到這了倒不好就這麼走了,你去問問,看懿姐姐能否抽空接見。雖沒有提前遞拜帖,好在懿姐姐素來不拘小節。”謝靈雨放緩腳步,看著晴空快步跑出去。
“娘,懿姐姐是誰?”關刀仰頭好奇地問。
“你要叫姨母。她是長公主,是娘的一個大姐姐,很照顧娘,刀兒見到她要有禮貌,知不知道?”謝靈雨彎身告訴關刀,還偷偷看了關雎一眼。關雎正歪著頭腦子裏正調這懿長公主的檔案呢,剛好看到謝靈雨瞄她,不知怎的,感覺後背涼颼颼的,有種被算計的不詳之感。沒等她細想,晴空帶著個老太監進來。
“老奴見過永寧侯夫人,主子天天念叨,您可算回京來啦。”謝靈雨親自把他扶起來。“王總管老當益壯,這幾年可都好?”
“誒,您也知道,自從駙馬爺過世,長公主傷心欲絕,又要教養小主子,深居簡出,勞心勞力。奴婢們看著,心裏也難受啊。”王總管舉起袖子擦了擦眼淚。“現在好了,您回來了,公主也有人可以相談走動了。快,公主等著您呢。”
這天,五年沒開過正門的璐郡王府大開中門迎客,雖隻是一小會兒就又關上,但也夠知情者斟酌了。閏餘巷雖隻有兩戶人家,平時少人經過,但也逃不開有心人的眼睛。
在王總管的引領下進了璐郡王府,早有健壯仆婦抬了軟轎候著。謝靈雨母子三人上了軟轎,關雎跟關刀目不斜視,靜靜地坐著,路上偶有行走的下人,均自覺退到路旁躬身行禮,看得出均受過嚴厲訓練。過了垂花門,另換了仆婦來抬轎子。
懿長公主住的主院叫“懷景齋”,跟王府正堂同在中軸線上。進了院門,沿著主路兩旁擺滿形態各異的菊花石,最為驚人的卻是路盡頭的幾可當成照壁的巨石,天然一副秋菊圖,如詩如畫。菊花石前後或是桂花,或擺蘭草,簡單素雅。
王總管對著門廊下的小丫鬟說,“快稟告長公主,永寧侯夫人來了。”小丫鬟掀簾入內,不一會兒,兩個嬤嬤迎了出來:“幾年不見,謝大小姐還是那麼水靈。”穿著鬆香色褙子的嬤嬤開口道。另一個嬤嬤穿著藏藍色褙子,兩人打扮都比較素淨,隻在頭上插著玉簪子,單看品相卻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夫人都未必用得起。
“孫嬤嬤,李嬤嬤也是風采依然。”謝靈雨側身,隻受了兩人半禮,又指著關雎姐弟說,“這是我家兩個小搗蛋。雎兒刀兒,快給兩位嬤嬤行禮。”
“這可不敢。”孫李兩位嬤嬤趕緊上前扶住關雎姐弟不讓他們行禮,拉著兩人的手細細打量,“哥兒姐兒長得可真好,長公主一定很喜歡。”
孫嬤嬤親自過去打起簾子,把他們讓了進去。
“懿姐姐,”謝靈雨剛蹲身,懿長公主已經搶了過來,“雨兒妹妹,可算舍得回來了。”說著,忍不住落下淚來。
“不但回來了,還要住到您隔壁呢。”謝靈雨武力值太高,震懾力太大,在京城並沒什麼朋友,怕她的人比欣賞她的人多,見到懿長公主也很是高興。“雎兒,刀兒,快給長公主磕頭。”
小丫鬟擺了跪墊,關雎姐弟老老實實給磕了頭。“快到姨母這邊來。”懿長公主招呼兩人到身邊,一伸手把關刀抱到腿上坐著。“小丫頭小時候還見過,刀兒寶寶還是第一次見呢。”又伸手掐了下關雎的臉,“你們倆留下來陪姨母吧。”
“不可以呀,姨母。”關刀很認真跟長公主講道理,“我家裏很忙的,要喂阿黃,大白,中白,小白,大黑,小黑它們,還要練武寫字,我沒時間住你家的。”長公主聽得一頭霧水,這都什麼呀?
謝靈雨笑了笑,解釋道:“阿黃是他養的小老虎,大白是隻大白豬,中白是隻羊,大黑牛,小黑是野豬。他就喜歡擺弄這些,他老子又縱著他,家裏亂七八糟什麼都有。”
“哎呀,我們刀兒還有這麼多好玩的東西啊,趕明兒姨母也去看看。那刀兒忙,讓姐姐留下來陪姨母。”懿長公主逗他。
“那更不可以。刀兒離不開姐姐的。”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大夥兒。謝靈雨解釋,“這孩子打小兒就是這樣,晚上一定要跟我,白天隻要姐姐。”
“他們這樣真好,我們家就那麼一個,有時我看著都覺得心酸。”長公主哽咽。謝靈雨拍了拍她的肩膀,“懿姐姐不要傷心了,景行哥哥不喜歡看到你一直憂傷的。”
“我知道,我一直過得很好。”懿公主問關刀,“姨母跟你娘親敘舊,你會不會覺得悶?要不要讓人帶你去園子裏玩?姨母家的園子跟你家的相連,景色也不錯哦。”
“嗯,好吧。”關刀歪著頭想了一會,自己跳下地。關雎對著懿長公主福了福身,“關雎陪著弟弟去,省得他淘氣。”
“去吧。孫嬤嬤,你跟王總管伺候著去。”懿慈愛地對著他們說。
璐郡王府的花園比永寧侯府的還要大一些,當中一大一小兩個湖連成葫蘆形狀,腰部位有九曲橋連接到對麵臨水閣,大湖中間有湖心亭,需劃船才能過去。小湖裏種的牡丹蓮,以為已經八月初,隻剩間或一兩朵。這邊的倒還好,牡丹蓮雖難得,但以王府之富貴,種這麼一湖也非難事。顛覆了關雎世界觀的是大湖裏,居然是王蓮,二十世紀才傳入中國的王蓮,關雎覺得自己各種不好了,這到底是哪個時空啊喂?王蓮旁邊雜種著睡蓮,大小葉子相輝映,碧色連天。
關刀對王蓮很感興趣,頻頻問關雎,“姐,這個能坐上去嗎?”關雎看著他那球狀的身子,想了想說,“按說你坐上去應該是沒問題,隻是我們到別人家做客,最好還是別,要是掉下去,你能爬上來我也找不到衣服給你換。”
“哦。”關刀不高興了,嘟著嘴往橋上走去。
對麵的臨水閣不小,孫嬤嬤解釋說,“長公主剛成婚那幾年,一到夏日,皇上總會下旨,在咱們府裏辦賞荷宴,就在這臨水閣。咱們府裏的荷花在京裏可是鼎鼎有名兒,賞荷宴的帖子,千金難求。”
關雎腹誹,能不有名嗎?進口產品都有。
臨水閣旁是一大片的草地,如今仍是一片綠瑩瑩,空曠而無雜物,幾株高大的銀杏巍然而立。關雎尤其喜歡種在湖邊的垂枝銀杏,等葉子黃了,必須找機會來賞玩一番。
另一邊靠近關家花園的地方,卻是一大片竹林,筆直挺拔,蒼翠欲滴。關雎暗暗吞了口水,夏末應該有竹筍吧?鮮嫩的竹筍,有多久沒吃過了?往竹林裏走沒幾步,關雎發現竹子並非隨意栽種,隱隱像是小五行陣,隻是並未啟動。關雎拉住了折了細竹枝邊走邊甩的關刀,“阿蒙,我們玩挺久的了,回去找娘吧。”見關刀還想往竹林深處走,關雎板起臉,“姥爺明兒出京,你不想早些兒回去陪他?虧他還那麼疼你。”
“我忘了,”關刀搞怪地吐了吐舌頭,“那咱們回去吧。”帶頭轉身往回走,還熱情地邀請王總管和孫嬤嬤,“等我家的園子收拾好,我下帖子請你們兩位去玩,可好玩了。”
把王總管跟孫嬤嬤給稀罕的,不知再怎麼疼她才好。
回到“懷景齋”,關刀又跟懿長公主拍胸脯,說過幾天也請她去逛園子。關雎嘴角微微翹起,看著弟弟耍寶。懿長公主拿了塊點心喂給關刀吃,邊跟他說,“那好,姨母可就等著我們刀兒來請了。今天不巧,你正則哥哥不在家,改明兒讓他帶你到處逛逛,京裏他哪都熟。”說著,慈愛的望著關雎。
“那敢情好,我還沒正經逛過京城呢。”關刀三兩下把點心吞了,跟長公主商量,“不過,我是要帶著姐姐一起的,她離不得我。”
“好好,跟姐姐一起。”長公主笑得更開心了。關雎哭笑不得,誰離不得誰呀,還有,長公主為什麼笑得像狼外婆?
謝靈雨母子辭了長公主,直接就回了衛國公府。到憩園稍事休息,隨著來請的下人去了嘯風堂。嘯風堂是衛國公的書房,平時各房都是給自在院裏用膳,碰上年節需要一起用膳時,都是在芳庭,這次衛國公知道謝靈雨不喜歡去芳庭,就吩咐改到外院的嘯風堂,隻說是自己有事安排,無暇進內院去。
謝靈雨母子到的時候,嘯風堂已經濟濟一堂,都是自家人,唯一的外來戶謝靈雨去世妹妹,所以也沒用屏風隔開,直接在花廳擺了兩大圓桌。給各位長輩行了禮,衛國公剛示意眾人坐下,就聽到歐陽氏問,“老二家的,琦哥兒呢?”
“剛一起出門的呀,”小歐陽急了,好端端一大活人走著走著就沒了?
“夫人別急,奴婢出去問問。”歐陽氏的丫鬟牡丹急忙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稟國公爺,夫人,六少爺身邊的丫鬟畫眉過來說,六少爺聽說表少爺帶了許多小玩意兒過來養在園子裏,跑過去看了。”衛國公“哼”了一聲,自顧坐下。謝大爺謝三爺心裏也覺不自在,但到底不是自己兒子,母親又護著,想管也管不了。
歐陽氏正想說兩句緩和一下氣氛,就見謝毓琦氣鼓鼓衝了進來,“簡直是不知所謂,祖母,快讓人把那些畜牲都扔了吧,好好的園子,都成什麼樣兒了。”
“哎呦,這是怎麼啦,小祖宗,誰惹你啦,到祖母這兒來。”歐陽氏一疊聲把謝毓琦叫到身邊,左看右摸的,就怕她的心肝寶貝掉了頭發絲兒。謝毓琦閉口不提發生什麼事,隻是撒潑耍賴要歐陽氏把園子裏的動物都扔了。
焚琴悄悄走近關雎,低聲說,“六少爺去逗孔雀開屏,孔雀不理她,錦雞蹭到他身邊,在鞋子上拉了一坨屎。六少爺是換過鞋子才來的。”關雎死命要住牙,關刀也聽到了,眼睛睜得溜溜圓,嘴巴可以塞個大雞蛋。
那邊衛國公實在見不得謝毓琦這樣,喝了一聲,“好了,多大人了還一點不懂事,這麼多長輩在,你進來見到誰了?成天在內帷廝混,成什麼樣子?馬上在外院給他收拾一下,搬出來。”
歐陽氏不幹了,“國公爺也太偏心了,孩子許是受了委屈,您問都不問劈頭就罵,回頭給嚇著了可怎麼辦?”提也不提讓謝毓琦分到外院的事。
謝毓琦倒也乖覺,起身給大家行禮,屋裏除了關刀,他可是最小的。見到關雎,他又激動了,“姐姐安。姐姐住的可還習慣,有什麼不齊整的,盡管打發人來跟我說,我讓小丫頭給你送去。對了,我前幾日剛得了些好胭脂,回頭勻妹妹一些。”說著準備上前去拉關雎的手。關雎彷佛看到一盆盆的狗血兜頭而下,寶玉,活見寶玉了!一回神,就見關刀已經擠到她麵前擋住謝毓琦,握拳行禮,“六表哥安。”
謝毓琦見到關刀,又激動了,“表弟,這裏可是京城,寶香薰夜,玉麟頒曉。切勿將北疆匪氣陋習留下。”謝靈雨看著不像話,尤其謝毓琦對關雎的熱情勁兒,讓她恨不得打一頓。起身走到衛國公前麵,“父親,今兒我回了一趟侯府,些許地方需略作更改,但園子卻是現成的,明兒一早讓人把刀兒養的東西先送過去。如今回了京城,侯府也不能一直空著,總歸要住回去,況且侯爺最遲下月也將歸來。所以,過些時日女兒帶孩子們住回去吧。”
“靈靈......”衛國公滿心不舍,但自己出京,留他們在府裏,萬一出點什麼事就後悔莫及,遂點頭同意。謝靈雨的大哥謝靈風卻覺不妥,“妹妹十幾年未歸,很該在家裏多住些日子,不如待到侯爺回京再走?”對這個妹妹,他心裏是歉疚的,隻是子不言母過,唯有自己多照顧著點。
謝靈雨斂衽,“多謝大哥,那我過了中秋節再走吧。”謝靈風滿意頷首。
第二天是謝靈雨母子送衛國公出的城。原本謝靈風謝靈波兄弟都說要告假相送,衛國公吹胡子瞪眼,“為父非第一次出京,不必如此。”也沒讓孫子們送行,“該幹嗎幹嗎去。”
衛國公同謝靈雨騎著馬走在前麵,關雎知他們有話商談,逼著關刀跟自己一騎。
“中秋宮宴,諸事小心,爹爹已經拜托皇上照看,想來無事。”衛國公憂心忡忡。謝靈雨抿嘴一笑,“爹爹放心,女兒已非小兒,碰上不長眼的,大不了打一頓。祖母說過,既然用了拳頭開路,那就練成鐵拳吧。女兒離京多年,想來京裏的人看謝靈雨,就是一莽撞無腦的潑皮吧。”
衛國公讓她給逗笑了,“若隻有你自己,為父是不擔心的,可雎兒刀兒還小,宮裏暗衛又跟不進去。”
“這次中秋宮宴他們不進宮。”謝靈雨打斷衛國公的話,“不把敵情摸清,我怎可能把他們帶進宮?懿姐姐說她不去中秋宮宴,讓我把雎兒刀兒送她那兒去。”
“如此甚好。”衛國公捋著短須。“有事可與你大哥三哥商量,他們會看顧著你。”歐陽氏的兩個兒子雖沒有養在祖父母跟前,但兩個老人對三個孫子還是一視同仁的,每天抽出時間教導。歐陽氏覺得兒子跟自己不是一條心,所以一腔母愛全放女兒身上去了,才會那麼憤恨謝靈雨。說起哥哥,謝靈雨倒是想起謝靈雲,想到謝毓琦那副樣子,“二哥哥可惜了,琦哥兒需要嚴父教導。”在三個孫子中,太夫人其實最欣賞謝靈雲,說他:“能承我謝氏遺澤者,唯靈雲耳。”
衛國公歎了口氣,“我如何不知?我幾次想將他挪出後院,他祖母無論如何不肯,我查看孫子們的功課武藝,他經常告病,稍加責罰,他祖母母親一起哭天抹淚,”衛國公作頭痛狀。“我也懶得再管他了。你二嫂串掇你母親要讓靈雲把兩個庶子和姨娘也送回京,靈雲給我寫信,是我不讓他們接回來的。你二嫂是司馬昭之心,咱府裏看大門的都知道她的心思,琦哥兒已經給她慣壞了,我如何都不能讓她折騰靈雲的其他孩子。靈雲接她去任上,她不肯。你母親不喜歡庶子女,也不會喜歡庶孫的。”尤其是二房的庶孫,衛國公心裏加了一句。
“爹爹應該早請封世子。”謝靈雨道,她也不明白自己這爹怎麼回事,都一把年紀還不定下世子,這給人多大的遐想空間啊。
“老大忠厚,怕不會防著自己人,我又常在外,沒法時刻看住他們。留著希望總好過魚死網破。”衛國公歎了口氣,“當初就不該由著你母親給你二哥定下侄女為妻。”
謝靈雨母子三人直把衛國公送到了十裏亭南驛,關刀抱著衛國公哭了好一會兒,看著他帶著隨從走遠,才抽抽嗒嗒跟著母親姐姐轉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