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寂靜,四下裏落針可聞,隻有彼此間的呼吸聲。
一襲素衣的少女,不卑不亢立於人群,眼角眉梢都是冷傲,屹立宛如青鬆,一身錚錚,逼視眾人。
周小琴一口銀牙幾乎咬碎,這小賤人不僅頭腦清晰,還伶牙俐齒,行事這般霸道,真是見鬼了!
她心中不甘,深吸了一口氣,柔聲道:“朝歌,之前確實是二嬸管教不嚴,但是你有眼疾,顧祁還年幼,就算二嬸將這個家交給你,也怕你心有餘力不足啊。”
“那就不勞煩你費心了。”顧朝歌巧笑嫣然,語調輕快,“陳諸,送客。”
“是!各位,請吧。”陳諸站在門口,擺了個手勢。
看戲的人一哄而散,隻有顧清雪和周小琴還站在原地,兩隻腳像被釘在地上一般,死死的盯著顧朝歌。
顧朝歌微抬下巴,唇角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
“周小琴,人不犯我,相安無事,人若犯我,百倍償還!”
顧清雪被她刺激的又要破口大罵,卻被周小琴猛地拉住,她陰惻惻地開口:“顧朝歌,你會後悔的!”
“我後不後悔不知道,二嬸恐怕會很後悔,顧陽府的賬目我查過了,少的東西我讓人列了一張單子,二嬸趕快想想東西都去哪了,若是拿不出來,說不定二嬸也要去官府走一趟。”
陳諸眼疾手快地拿出一張單子,長長的一條,上麵寫的東西五花八門,看的周小琴眼前一花,一股氣直衝腦門。
顧朝歌眉眼帶笑,那醜陋的麵容含著笑意,卻宛如修羅河邊的烈色紅花,張開令人恐懼的冷豔花朵。
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還是說,這麼久以來,都是在裝瘋賣傻?
短短兩日,就除掉了她兩個人,如今連掌家之權都要被奪走了。
一瞬間心思百轉,卻找不出一絲反擊的餘地,周小琴的心在滴血,手指忍不住顫抖。
賬單上密密麻麻的字更是看的她眼前一花,隻覺得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四百萬兩雪花銀!
古董玉器,珍品珠寶!
她掌管顧陽府多年,有什麼東西她再清楚不過了,顧陽清正剛直,所有的錢都被他拿去補貼軍中,他失蹤後顧陽府的錢財都被自己用來給顧宏和兩個女兒鋪路。
她從來沒見過這些東西!
這小賤人是要坑死她啊!
“你!”周小琴捏著單子,眼前陣陣發白,身子都搖晃了幾下。
顧清雪連忙扶住她,順便偷偷瞄了一眼,頓時眼珠子瞪大:“娘!府中有這麼多好東西嗎!以往我跟你要錢你怎麼還推三阻四的!”
“閉嘴!”周小琴隻覺得一股血要衝開腦門,她深吸了一口氣,字字泣血,“你別想框我,府中根本沒有這麼多東西。”
顧朝歌彎了彎嘴角:“有沒有,你我心知肚明,我就要你有多少吐多少,不然我就將這單子呈到陛下麵前。”
曾經連先帝都對顧陽府禮讓三分,還十分喜愛小時候的顧朝歌,不然也不會上趕著和顧陽府定親,現在的陛下雖然不怎麼過問這些,但是按照理法也不能寒了忠勇之後的心。
若是自己真的告上朝廷,隻怕顧弘一家子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周小琴顯然也想到了這些,又氣又急,心頭的怒火燒的更旺了。
顧朝歌灰暗的眸子在她身上轉了一圈,看著她直線飆升的血液,突然笑了:“對了二嬸,有氣千萬別憋著,對身體不好的,易怒暴躁,疑心多慮,算計過多,還悶聲不出氣。”
“一不小心,就爆了,啪!”
“你!”
周小琴隻覺得腦中似有一根弦繃斷,鼻下兩股熱.流流出,腦袋驟然一昏,整個人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顧清雪頓時亂了分寸:“娘,娘你怎麼了!顧朝歌你對我娘做了什麼!”
“來人啊,快來人啊!我娘暈倒了!快去請大夫來!”
一眾家仆手忙腳亂地將周小琴抬出去,顧清雪紅著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看著她:“不管你對我娘做了什麼,我都不會放過你的!”
顧朝歌輕笑。
她能做什麼,不過是加把火,氣的周小琴血脈升高,突然飆血了唄。
門口玄虎端著熬好的湯藥進來,一臉奇怪:“小姐,外麵怎麼亂哄哄的,我看夫人好像暈過去了。”
“哦,被氣蒙了,多半是廢了。”
顧朝歌聳聳肩,看了一眼湯藥:“藥熬得不錯,你從哪抓的藥?”
“禦春堂啊,但是屬下沒錢,藥是屬下賒的,嘿嘿,還好那掌櫃認得屬下,說隻要小姐你去給他們坐診三天,就可以抵醫藥費了。”
顧朝歌挑眉:“坐診三天?你現在已經可以做我的主了?”
玄虎撓了撓頭:“屬下不敢,但是事出緊急,小姐您就不要責怪屬下了吧。”
歎了口氣,顧朝歌看了一眼顧祁,接過藥,小口小口地喂給他。
“小姐,那個盧春旺直接送官嗎?屬下總覺得他是受人指使的,不然隻是幾本醫書草藥,為何要害小少爺?”
陳諸皺著眉,有些不解。
“把他看好了。”顧朝歌開口,“若是我沒記錯,當年我突然失控瘋癲,好像就是盧春旺剛進顧陽府的時候吧。”
還有周小琴的小動作,她早就一一看在眼裏,狼狽為奸這麼久,也隻有心腹之人才能捅出最狠的刀子。
她對背叛這種事最清楚不過了,恩威利誘,有的是讓人開口的辦法。
陳諸和玄虎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當初的事確實蹊蹺,但是小姐您突然發瘋,夫人還被您一箭穿心,大少爺遠在雪域,事發突然,我們所有人都亂了分寸,倒是二爺出麵,瞞下了此事,將夫人匆匆下葬,這才算是過去了。”
“這麼多年,您都神誌不清,我們也就蟄伏隱藏,想等著小少爺長大......”
顧朝歌麵上露出一個冷笑:“既然瞞下此事為何又鬧得人盡皆知。”
兩人沉默不語。
是啊,現在看來,當年的事充滿了疑點,都怪他們沒用,至今都沒有頭緒。
不過還好,小姐已經清醒過來了,如今的小姐機警聰敏,殺伐果斷,仿佛這黑夜中透出的晨輝,破夜而來。
顧朝歌摸了摸顧祁的小臉,他臉上身上的紅斑已經消散,渙散的瞳孔也逐漸恢複。
過敏這種症狀說病也不算病,但是病起來要人命,稍有不慎便會被人趁了機會。
那些導致他過敏的東西其實就相當於一種毒素,無法完全隔絕,就要想辦法提前預防。
她要多給顧祁準備點“解毒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