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爺爺是什麼意思，連忙扭過頭，用自己發燙發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落屍鬼。

才一下，落屍鬼抓著我的力氣似乎滯住了，像是被什麼符咒定住了。

緊接著，她手一下子被彈開了，飛出了好幾米遠，漂在水麵上，身上散發著陣陣紅光，加上她身上原本的綠色膿水，紅的綠的混在一起，場麵極其惡心。

她被某種力量死死壓在睡眠動彈不得，從喉嚨裏擠出人類聽不懂的嘰裏呱啦的聲音。

落屍鬼應該是拚了命想要往水底下鑽，可她的身體卻慢慢變得僵硬，最後竟然連掙紮都不能了。

到這裏，我的意識開始慢慢變得模糊。

眼球熱得好像是一團火一樣，將我全身上下都灼燒著。

“哈哈......原來這就是......力量......”

這句話從脫口而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個。

隻能感覺得到，身體裏似乎充斥著一股冰冷又炙熱的力量，蠻橫地橫衝直撞，卻無論如何都逃不脫某種桎梏。

臨昏過去之前，我好想聽見落屍鬼說了一句話。

“原來......你才是鬼......”

三天後我醒了，聽爺爺說，李有勝的鬼魂已經被吐出來了，李家人專門送了些東西來感謝，但是沒有來看我。

爺爺說是他們不想打擾我，可是我總覺得，村民對我的恐懼等級，似乎又漲了一級。

往日他們還會選擇無視我，不和我說話，可從這次醒來之後，村民們都對我避之不及了。

哪怕是遠遠地見了我，也會連忙跑回家去，緊鎖房門。

我想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包括落屍鬼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可爺爺始終對這件事情避之不談。

為了不白白討人嫌，我出門的次數相較於之前，變得更少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沒有上學也沒有工作，偶爾和爺爺去做法得來的報酬也足夠過日子了。

可平順的日子不會一如既往。

二十歲這年，奶奶去世了。

算起來她也有七十九歲了，早些年就拉下的病根終究是將奶奶啃食殆盡。

奶奶走後，爺爺鬱鬱寡歡，廟裏再也沒有熟悉的飯菜香味，看廟的擔子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爺爺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了。

所以我拚了命的掙錢，用盡各種各樣的辦法，跑醫院或者買保健品。

可爺爺的身體狀況還是每日愈下，或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要孤零零一輩子，正如孤魂野鬼一般。

我突然想到前兩年那個落屍鬼說的話。

——你才是鬼。

或許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看到了我的未來。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廟裏突然來了一個人。

他張口就問：“老薛在嗎？”

我扭頭看去。

這人渾身破破爛爛，駝著背，胡子花白還大老長，不知道多少年沒搭理了。

“老薛，你是指我爺爺嗎？”

那駝背老者瞥了我一眼，頓時笑了。

“哦，原來你就是那個小災星啊？”

一聽這話，我頓時火了。

“說什麼呢你！你是誰啊你！”

那人還沒說話，屋內就傳來爺爺滄桑的聲音。

“小濤，你讓他進來，我走不動路了......”

老者一聽，抬頭就往屋子裏走。

我下意識跟過去，卻被他一推。

“小孩在外麵等著吧。”

這門一關，就是仨鐘頭，他們在屋內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知道。

我一直都坐在門外等著。

終於，門打開了。

老者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見我就說：“進去看看你爺爺吧，快不行了。”

我心中霎時一咯噔，連滾帶爬地跑進屋內。

爺爺目光渾濁，好似風中殘燭，見了我，他動作微不可聞地招招手。

“來......”

“爺爺......”

我跪在床邊，心裏知道爺爺可能撐不住了，但我依舊不願意接受現實。

“別怨恨爺爺......隻能陪你到這裏了......”

我覺得眼眶熱熱的，倒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眼淚而已。

“爺爺......”

“我將你托付給門外那人了......從今往後，他來守廟，他會幫......”

話未說完，爺爺便斷了氣。

“啊！爺爺，爺爺啊！”

我心中迸發出難以言喻的震驚和悲傷，連哭都忘了，瘋狂搖晃著爺爺的身體，可他再也沒有任何回應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天都黑了，我在昏暗的房間內，突然被一個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原來是那個老者。

“起來吧，哭夠了就跟我出來，有些事情交代給你。”

我想著可能是爺爺的事情，便跟著他出去了。

“我叫中陽子，從今往後，我就接替你爺爺的位置來守廟。”

“不用了。”

我直接拒絕了，這是我爺爺守了大半輩子的廟，我想親自來，我不想交給其他人。

“臭小子，你爺爺臨死都不忘了替你打算，你還不識好心人！”

說完，他便從腰間拿出一個酒壺喝了起來，幾大口喝醉了，就躺在地上直接睡。

我懶得理會他，回到屋子裏，給爺爺收拾收拾，準備將他下葬。

可第二日，等我睡醒了，我卻發現，我爺爺的屍體不見了！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找那個中陽子，可他酒還沒醒。

“你給我醒醒！”

我將他搖醒了問：“我爺爺呢！我爺爺屍體呢！”

“什麼？”

他還迷糊著，我死死咬著牙，重新跑回屋子裏看。

這些年我見多了鬼神之事，心裏麵下意識的想法就是——會不會是爺爺這些年和鬼打交道多了，現在死了被報複了？

窗戶關得好好的，房間各處的符篆也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屋內沒有鬼氣，你爺爺不是被偷走的。”

轉身一看，剛才還醉醺醺的老家夥現在卻目光清明，麵色嚴肅。

隻見他走到床邊，彎腰看了看，摸了摸，最後從枕頭底下找到了一張紅色的紙，打開一看，上麵是鎏金的符文。

我跟著爺爺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當然也看不懂。

“這是什麼東西？”

“你爺爺是被請走的。”

我一愣，直接問：“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