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老頭子不客氣了！”

爺爺臉色凝重，從褡褳裏抓出一把香灰，口中念念有詞。

“焚香化塵燼，淨心頌神名，請降靈威識，畫成天雷池！靈官爺在上，急急如律令！”

念完咒語，爺爺一腳跺地，手裏的香灰朝著墩子的鬼魂揚去。

香灰飄散複又聚合，竟然繞著墩子在地上圍成一個兩米方圓的圈子。

墩子剛走到香灰圈的邊緣，地上突然迸射出一圈金光，墩子觸電般慘叫一聲，趕緊退到圈子中央位置。

爺爺拍了拍手上的灰燼:“墩子，你已經被我圈在‘天雷池’裏，再不死心，小心魂飛魄散！”

墩子嘴角流涎死死盯著我:“阿濤，為什麼是我替你去死？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你害得我好慘！”

說話間墩子雙眼中的凶光更盛，周身散發出一股黑色煙霧，黑霧圍著墩子身軀盤繞，將他裹成一個巨大的黑繭！

黑繭再次向“天雷池”圈邊走來，與金光碰撞後發出“嗤嗤”的燒灼聲。

爺爺臉色微變:“不好，這小子怨念太深，竟然凝聚煞氣護身硬破天雷池！”

爺爺的話音未落，天雷池邊火光乍起，黑繭被焚燒得幹幹淨淨，而墩子也走出了圈子。

這時的墩子渾身顫抖，衣褲上還殘存著星星點點的火燼，顯然是以極大的痛苦為代價闖破雷池，由此可見，他是多麼想要置我於死地！

“阿濤，你逃不了的！乖乖跟我走吧！”

墩子獰笑著抬起兩隻手，黑鷹掠食般朝我撲來！

這時爺爺一咬牙橫在我身前，又從褡褳裏摸出一張黃符紙豎在胸口。

“仰啟神威豁落將,都天糾察大靈官。火車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

爺爺念誦咒語的速度很快，聲音先抑後揚，最後幾個字如舌綻春雷，震得林子裏樹木簌簌作響。

我一看這架勢，知道爺爺這是在請神上身！

爺爺大半輩子在靈官廟當廟祝，沒少替十裏八鄉的老百姓看事驅邪，而他最厲害的法術就是請神上身，而且請的是“都天糾察大靈官”。

大靈官名諱王善，民間俗稱“王靈官”，是諸天靈官之首，是道教裏鎮守山門的神將，驅瘟懾鬼，法力無邊。

爺爺這輩子也隻請過兩三次靈官爺，每次請完神都會體力虛脫，要修養個把月時間才能恢複。

咒語終了，爺爺渾身迸發出金紅色的光華，整個人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霞光！

我的右眼清晰地看到，光芒在爺爺身上凝聚成一個丈許高一個金甲天神的輪廓，須發飛揚，手持鋼鞭，腳下踩踏一隻烈焰騰騰的火輪！

這形象與靈官廟裏供奉的神像一般無二！

這時墩子的鬼魂撲近，爺爺抬手一揮，掌心噴出一股無形火焰，將墩子硬生生迫退。

“大膽邪鬼！安敢在此作祟？！”

爺爺開口大喝一聲，聲如洪鐘，已經不是他自己的音色。

墩子似乎感受到神靈威壓，驚恐地後退，看那樣子是想要伺機逃遁。

“想走？太遲了！”

爺爺邁步前衝，隻眨眼間就來到墩子身旁，一手結成“玉樞火指”點在墩子眉心，一手朝著墩子頭頂狠狠拍下！

火聲獵獵，悶雷滾滾，爺爺這一掌蘊涵神力，拍下去墩子非得魂飛魄散，化作飛煙。

“靈官爺手下留情！”我大喊一聲，跪地朝爺爺祈求。

爺爺身上的王靈官虛影停下動作，扭頭望向我。

我淚流滿麵:“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墩子是我的好朋友，替我擋劫而死，請靈官爺放他一馬，給他轉世投胎的機會！”

虛影沉吟片刻，點頭借爺爺之口說道:“小小年紀，有情有義，我答應你！”

說完這話，爺爺從褡褳裏摸出一個小小陶罐，手指一勾，墩子的鬼魂淒厲不甘地慘叫一聲，化作一道黑氣吸進罐子裏。

爺爺用一張符紙封住罐口，身上金紅色光芒驟然消失。

“爺爺！”我趕緊跑過去，攙扶住虛弱無力的爺爺。

爺爺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喘著粗氣道:“阿濤，你很有福緣，靈官爺誅邪除魔雷霆手段，今天放過墩子是給了你天大的麵子！”

我和爺爺回到廟裏，把裝有墩子鬼魂的罐子供在大殿靈官爺神像前，爺爺說過個三年五載，墩子身上的戾氣怨念消懺幹淨，就能放他出來重新去投胎轉世了。

經曆過這次劫難，我很受震撼，開始跟著爺爺學習一些法術，並協助他管理廟裏香火。

年月流轉，不知不覺我已經十八歲，這年的七月半中元節，我們把陶罐開啟，放出淨化的墩子魂魄，讓他接鬼門大開入幽冥界投胎托生。

忙活完這事兒，我心裏輕鬆不少，這時一個四十多歲、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著急忙慌地來到廟裏，見到爺爺就跪下磕頭。

“薛老先生，請你無論如何救救我！”中年男人涕淚橫流，磕頭如搗蒜。

男人自稱名叫黃廣達，是城裏開工廠的老板，上個禮拜無緣無故身上發癢，原本以為是染上蕁麻疹，就去醫院開了些藥，沒怎麼放在心上。

沒過幾天，黃廣達身上開始潰爛流膿，還出現了很多青紫色的爪印，再去醫院就診，連醫生也瞧不出具體病症。

這時候黃廣達慌了神，有朋友猜測他這是邪病，讓他找會驅邪的大師看看，黃廣達一番打聽，就找到了我爺爺這兒。

黃廣達說話的工夫，我一直仔細打量著他，視力模糊的右眼看到他身上死氣沉沉，印堂處青灰暗淡，一副陽壽將盡的模樣。

爺爺把黃廣達帶到後院，讓他脫掉衣服看看情況。

黃廣達衣服一脫，我和爺爺都吃了一驚，隻見黃廣達裸露的肌膚上全都是帶血的抓痕，有的可以說是皮開肉綻，流淌著腥臭難聞的膿液。

而在他的胸口和背脊上，除了了抓痕之外，還有一塊塊斑駁的淤青，看形狀像極了某些動物踩踏出來的腳掌印，大小不一，形狀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