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也幸好今天是空境大師來了，若是不通醫理的自己，隻怕在祖父房裏找上十天半個月也找不到這樣的機關！

　　崔玉嘉將那條沾染狐尾百合香氣的手帕丟在地上，狠狠踩踏兩下，想了想又從懷裏掏出一條手絹，重新塞進崔老國公枕頭底下。

　　做完這一切，崔玉嘉重重鬆了口氣，隻覺得如釋重負，她深深衝空境大師福了福身：“多謝大師！”

　　空境大師淡然微笑：“女施主不必多禮，老衲既然應允了女施主，做出這些事情就是理所應當的。”

　　話落，空境大師低頭開始為崔老國公把脈，三指分按老國公的寸關尺三處。

　　老國公著實是“病”了一段時間，手腕已經枯瘦一片，空境大師握著他青筋暴起的手腕，眯起眼睛沉吟不語。

　　崔玉嘉看得一顆心提了起來，抿唇不知該說什麼，隻能安安靜靜地站著，免得給空境大師添亂。

　　良久良久，空境大師終於睜開眼睛看向崔玉嘉：“女施主，貴府老國公的確是身中慢性毒藥，並且是許多種慢性毒藥。”

　　這個答案崔玉嘉早就知曉，故而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表情並沒有多麼意外：“還請大師細說。”

　　“好！”空境大師頷首答應一聲，娓娓道來，“崔老國公身上的慢性毒主要分為兩種作用，其一是讓老國公精力不濟，其二就是慢慢侵蝕老國公的元氣，讓他昏迷不醒，直到油盡燈枯。”

　　“不過也幸好老國公是身中了多種慢性毒藥，各種毒藥加在一起反而延緩了毒發速度，也算是一種因禍得福。”

　　“若是隻有一種毒藥，或許崔老國公這會兒已經不在人世；有了許多種毒藥同時作用在他身上，老國公的身子反而出現了一現轉機，隻是若不加以救治，也是時日無多。”

　　空境大師一番解釋，總算是讓崔玉嘉徹底明白了如今的情況。

　　崔玉嘉聞言重重鬆了口氣，心底不由更多了幾分慶幸：“既然如此，煩請大師為我祖父治病。”

　　空境大師緩緩點頭：“佛門廣大普度眾生，老衲既然看見了這樣的事情，便沒有不出手施救的道理。”

　　說著，空境大師拿了紙筆，給老國公開了一副湯藥，將藥方遞給崔玉嘉：“一日一次，三碗水煎成一碗，傍晚時分服下。”

　　崔玉嘉死死捏著藥方，用力點頭：“多謝大師！”

　　這一次她絕不會將煎藥的事情假手於人，一定會牢牢把控住祖父房裏的一草一木，即使她暫時還沒有能力左右大房在上房布下的暗樁，也不能白白將戰場拱手相讓！

　　崔玉嘉誠懇地看著空境大師：“還請空境大師指出，房裏還有哪些布置和機關。”

　　空境大師聞言頷首：“送佛送到西，這件事老衲自然答應。”

　　說著，他帶著崔玉嘉在上房裏轉了一圈，指出十來個各種各樣損害人身子的惡毒機關來。

　　崔玉嘉將那些機關一一記在心底，認認真真地點頭：“多謝空境大師提點！”

　　“提點二字稱不上，”空境大師微微搖頭，“其實這樣的事情，不止是崔施主相求，老衲會出手相救，換做別人來求老衲，老衲自然也會出手。”

　　崔玉嘉誠懇地道：“空境大師心腸慈悲，玉嘉佩服無比。”

　　“阿彌陀佛，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空境大師雙手合十，稱頌一聲佛號，“老僧也有一句話要送給崔施主，往事不可追，來者尚且可以把握，還請崔施主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日子才好。”

　　崔玉嘉聞言擰眉。

　　空境大師見到她時說出的那些話，便讓她覺得這位大師果然不止精通醫術，還有些神神鬼鬼的本事，如今空境大師的話更是讓她暗自凜然警惕：“還請空境大師明示。”

　　“哈哈！佛渡有緣人......”空境大師搖頭，念著經文飄然而去，“一切諸果，皆從因起；一切諸報，皆從業起。”

　　念誦之間，空境大師的身形已經從崔玉嘉眼中消失不見。

　　崔玉嘉默然看著空境大師的背影，知道他這是不讓自己相送的意思，歎了口氣回到上房，凝視著崔老國公因長期臥病在床而消瘦的麵容。

　　“祖父......”良久良久，崔玉嘉下定了決心，伸手用力攥住崔老國公的手，“我一定，一定不會再讓你重蹈前生的覆轍！”

　　國公府裏的消息就像長了腳一樣，瞞是瞞不住的。

　　於是到了晚膳的時候，崔文信自然而然便從大房口中知悉崔玉嘉帶了個老和尚回來，說是為老國公念經祈福的事情。

　　崔文安的嫡妻薛氏是個精明厲害、不肯吃虧的，挑著眼皮斜睨著崔玉嘉笑道：“自來咱們有頭有臉的人家，從外頭請大師和道士上門，都是為了超度，像二丫頭這般請大師回來為生者祈福的，那還真是少數中的少數。”

　　“知道的人呀，說是二丫頭孝心可嘉，想為祖父祈福；若是換了那些不知道的......咯咯，他們恐怕是要以為，你二丫頭是想提前給你祖父超度了！”

　　薛氏說了這話後，飯桌上的反應也是各異。

　　崔玉熙聞言得意一笑，挑釁地轉眸看向崔玉嘉，崔文信皺了皺眉卻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女人的事情他也無法插嘴。

　　崔文安靜靜觀察著崔玉熙的反應，一旁崔老國公的庶出三子——崔元則是和往常一樣，跟個隱形人似的默默坐在旁邊吃飯。

　　一時間崔玉嘉成了眾人矚目的中心，她拿手絹擦了擦嘴，放下碗筷看向薛氏：“大伯母說出這樣的話，玉嘉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您是從何處打聽到了念經隻能超度、不能祈福的事情來著？”

　　“這還用打聽？隻要是咱們長澤的人，不就都知道麼？”薛氏一撇嘴不屑地道。

　　崔玉嘉淡淡一笑：“大伯母說的倒也有趣，隻是若我沒記錯的話，十年前宮裏的嘉貴太妃病篤，先帝也從皇家寺院白馬寺中延請了大批的得道高僧前往宮裏誦經祈福，祈禱當時還是嘉貴妃的太妃娘娘病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