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馮淺突然間就驚醒了,倏地睜開眼。
“小姐,你怎麼啦?”
旁邊一個眉目颯爽的丫鬟急忙上前。
馮淺胸口起伏,心臟噗噗地跳動得厲害,背部全是冷汗。她一邊喘著氣,一邊看著眼前的丫鬟,是自己的貼身婢女杜鵑。
“杜鵑,我是不是死了?”
馮淺一把抓住杜鵑,緊緊的,生怕杜鵑跑了一樣。
“小姐,好端端的,您怎麼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小姐您可是好好的呢。”
“可是......”馮淺心頭亂做一團,她不知道該怎麼跟杜鵑解釋,她明明就已經死了,而且死得很慘很慘。自己毀容、割喉、挫骨揚灰,全家滿門抄斬,雞犬不留,連身邊的丫鬟杜鵑青梅都死無全屍—
不對,自己現在還活生生的,杜鵑也活生生的—
難道隻是噩夢一場?
如果是噩夢,為什麼裏麵會有愛,有恨,有痛?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夢中被割喉的疼痛感,似乎還在—
莫非?
她死過一次,重回人世做人?
想到這裏,她身體一軟,整個人像虛脫一樣。
杜鵑趕緊扶著她,喊道:“小姐,你到底做了什麼噩夢?瞧您臉色都白了。”
馮淺低下頭,勉強按著快要跳出嗓子的心臟,定了定神,說:“不記得了,但是很可怕,好像真的一樣。”
“小姐,自從清明那天您淋雨受寒後,當天回來就發燒,等燒退後,這幾天一直在做噩夢,有點不對勁啊。”另一個五官秀氣的丫鬟青梅端了一杯熱茶上來,有些遲疑地說。
杜鵑扶了馮淺起來,馮淺接過熱茶,喝了一口,稍微安定些。
“有什麼不對勁?”杜鵑問。
青梅看了一眼馮淺,說:“小姐,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吧,我不怪你。”
青梅這才大膽地說:“我聽廚房裏的羅媽媽說,三月清明是收鬼的時節,小姐那天冒雨外出,在湖邊轉了一圈,那邊林木陰森,人煙稀少,不知道會不會因此惹上了一些汙穢東西,導致小姐經常做噩夢?”
杜鵑連忙說:“我呸,你怎麼說這種可怕的事情?小姐身份高貴,祖宗保佑,老爺又是威風八麵的大將軍,剛猛勇烈,這些汙穢東西躲都來不及,怎麼可能纏上來了?”
青梅說:“但是,小姐這些天經常做噩夢,今天還是大白日......”
馮淺心頭跳動,揮手道:“都別說了。”
青梅便識趣地不說話,到外麵忙活了。
外麵淅瀝淅瀝地下著雨,青瓦屋簷下雨水滴答滴答的,陰雨天氣,連帶室內都是一股陰森之氣。
屋內安靜了,馮淺便定神看著窗外那株被雨水拍打的芭蕉。
腦裏一些記憶開始活絡起來。
她是鎮北將軍馮遠征的女兒,今年十五歲。
有一個哥哥,名叫馮溯,年二十,因為跟隨父親戍守邊疆,屢屢打退侵境敵軍,被皇帝封為少將軍,和母親蔣鳳英一起,守護著邊疆。
而她,不喜武功,便留在了京都,和伯父馮遠伯住在一起。
十五歲的少女啊,一直養在高門深院之中,過的是丫鬟環繞,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少女心動,終究是有喜歡的人,那就是英王高琰。前幾日冒雨外出,不就是聽說英王到來,她想偷望一眼英王所致嗎?
可是英俊瀟灑、意氣風發、性格溫和的英王,怎麼跟夢中那個殘暴、冷血的英王完全不一樣?
那猙獰的麵目、厭惡的表情,馮淺一閉眼,就看得清清楚楚,宛如近在眼前!
她忽然問青梅:“清明那天家裏有客人來嗎?”
青梅說:“沒有。”
“確定?”
“因為那天是清明,家家戶戶都祭祖,不會有人拜訪。”
馮淺恍然,那就是說,那天所謂的英王來府上,都是假消息,不是騙自己一個癡心少女,在這種忌諱的日子裏,在外麵遊蕩一圈,不僅是戲弄,還帶著惡意,故意讓自己撞見一些汙穢東西。
到底是誰假傳消息?
她正疑惑,杜鵑走進來說:“小姐,四小姐來看你了。”
四小姐就是二房馮遠文的女兒,馮瀅。
馮府現在有四位小姐,馮清、馮潤出自大房,為馮遠伯女兒,馮瀅出自二房,為馮遠文女兒,馮淺出自三房,父親就是鎮北將軍馮遠征。馮家沒分家,小輩按年歲輩分排位,馮清最大,其次為馮淺,馮潤排第三,馮瀅最小。
馮淺還沒開口說見與不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就走進來了,一襲粉藍衣裳,眉眼彎彎,圓圓的臉蛋,白嫩的皮膚,看上去嬌憨可愛,那是馮瀅。
馮瀅一進屋就上前嚷道:“二姐,清明那天聽說你淋雨了,後來發燒睡了三天三夜了,我可擔心了!今日過來,就是想看看你好些沒有?”
這是馮瀅,二房所出的嫡女。
大房長女馮清高貴端莊、明豔奪目;次女馮潤清雅活潑,秀外慧中;而馮瀅則嬌憨可愛,各有秋色。隻有馮淺,柔弱怯懦、蠢笨遲鈍,而老夫人和大夫人又寵溺嬌縱,眼見她嚷著辛苦,就免了她讀書識字,學習針線、琴棋書畫,最後導致她空有一副皮囊,卻不學無術,粗鄙無禮,完全上不得台麵,很多人都在暗地裏嘲笑大將軍馮遠征,勇猛過人,功勳赫赫,卻養出了這麼一個草包女兒,簡直丟盡臉麵。
不知道為什麼,馮淺看著馮瀅那張可愛粉嫩的麵孔,腦裏卻忽地掠過一些畫麵,一些衝擊著她記憶的畫麵。
清明那天她之所以冒出外出,是因為聽馮清說,英王來府上和堂哥馮朗商談事兒,有可能在湖邊賞湖飲酒。馮淺心係英王,便偷偷支開丫鬟,一個人在湖邊轉了一大圈。因為走得急,沒帶傘,毛毛細雨最後變淋漓大雨。馮淺直接淋個濕透,回來就染了風寒,繼而發熱,最後昏睡了一天一夜。
這一次馮瀅過來,大約就是在挑撥她去找馮清晦氣了。
果然,她開口就抱怨:“二姐,這大姐也真是的,自己沒搞清楚,就亂傳英王要來府上遊湖的信息,你那麼喜歡英王,肯定想見他一眼,才會冒雨去湖邊,結果就淋雨病倒了!你病倒這麼多天,她一天都沒來探病!難為平日裏,說姐妹情深最多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