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身處陣法中的孫平,崔道人的目光時而變得嚴峻,時而變得深邃,時而變得憤怒,時而又變得複雜。
恍惚間,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跟他記憶中的某人完全重疊到了一起。
兩個人,不僅有著相似的背影,更有著相似的手段。
無論是他們對待屍體的態度,還是他們運用閻羅伏筆陣的方法,皆如出一撤,這如何不讓崔道人驚愕?
更不要說那柄擁有著太多故事的匕首了!
“真的是很像啊!”
念及此處的崔道人忍不住喃喃低語起來。
那個瞬間,他的記憶仿佛回到了許久以前,回到了那個紛爭不斷的年代。
那個時候,天下亂作一團,各路軍閥紛爭不斷,可謂是民不聊生。
望著那滿地的屍體,收屍人這個職業應運而生。
為了那微薄的酬勞,幾個膽大之人,開始幫助遇難家屬處理屍體。
而這群人當中,又以孫淳亮的手段最為高明。
漸漸地,孫淳亮逐漸整合了這個行業,還將一些邊緣化的收屍人,給驅逐在外。
而他崔道人,就是最先被驅逐出去的那批人之一。
每每想到這裏,崔道人都會不自覺的握緊雙拳,渾身青筋暴起。
曾幾何時的那份怨恨,即便是今時今日,都難以溟滅。
“崔道人,你這是怎麼了?”
站在身旁的老唐,見崔道人如此模樣,下意識的問道。
似是被老唐的聲音喚醒,崔道人趕忙收斂心神,鬆開雙拳的同時,黯然道:“無妨,隻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罷了。”
“哦!”
不疑有他的老唐,轉過身去,再一次看向了陣中的孫平。
此時的老唐,心中無比疑惑。
因為就之前的情勢來看,孫平已經被渡氣之後的陳阿婆怨念所困。
那麼,他又是如何掙脫怨念的束縛,反手將陳阿婆的靈魂與煞氣分離的呢?
雖然疑惑,但老唐此時卻並未多言,因為他知道,此時是陳阿婆的靈魂與煞氣分離的關鍵時刻,任何外力的幹擾,都可能影響到孫平,導致前功盡棄。
再說孫平。
雖然他成功掙脫了陳阿婆怨念的束縛,也在匕首的幫助下,暫時將讓陳阿婆的靈魂與煞氣分離。
可由於陳阿婆的屍體連續四天被陰氣纏繞,導致他的靈魂已經完全被煞氣籠罩。
所以,想要完全讓其靈魂與煞氣分離是根本不可能的。
於是,孫平借著陳阿婆靈魂短暫清醒的機會,趕忙再次驅動閻羅伏筆陣,並在陣法的幫助下,詢問她是否有什麼心願未了。
果然,在孫平的追問下,陳阿婆說出了自己執念的由來。
......
原來,這陳阿婆本不是馮家村的人。
於花季之年,她被人販子拐來馮家村,並強行嫁給了自己的丈夫。
她不甘如此,苦苦哀求丈夫能夠放她離開。
起初,丈夫並未回應她,卻也沒有強迫她做什麼。
直到半個月之後的一個淩晨,其丈夫親自騎著自行車,將她送到了就近的縣城,並塞給她一些錢,讓她回家。
她問丈夫,既然花了那麼多錢買自己來做媳婦,又為何要將自己送出去,這和她想象中的拐騙婦女完全不同。
麵對妻子的質問,丈夫不忍騙她,告訴她自己之所以花大價錢將她買來,其實是為了救她。
因為最初,她是被賣給城東頭耿二柱家的傻兒子的。
丈夫見她年輕漂亮,不忍毀掉她的後半生,便拿出所有的積蓄,暗中與那人販子溝通,將其買了過來。
當然了,丈夫也向她坦白,除了不忍她毀掉後半生外,也是真心的喜歡她。
之所以將她困在家裏半個月,就是為了讓耿二蛋一家人死心。
好在,他們終於放棄了,而他也就能夠名正言順的送她離開了。
得此回答的陳阿婆,心中不免泛起波瀾,想要問他之後怎麼辦,可話到嘴邊卻又強行咽了回去。
恰好在此時,大巴車過來了,在丈夫的注視下,陳阿婆上了車。
可上車後的她,卻是一直透過窗戶,注視著自己的丈夫。
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意義上的正眼看待這個和自己拜過堂的男人。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長的還不錯,而且心腸也很好,這讓她打心裏,為他留下了位置。
回家之後的陳阿婆,並未將自己的遭遇告訴父母,隻告訴他們說自己去同學的老家玩了半個月。
之後,陳阿婆便回歸了自己的生活,可那個年代,人們都是早早的就出去工作了。
陳阿婆在十八歲畢業之後,便在父母的安排下,進了單位上班。
因為她長得漂亮,所以單位裏麵有不少年輕小夥,主動向他示好。
可不知為何,陳阿婆對於這些主動獻殷情的男人都敬而遠之,且這兩年來,她總會在不經意間想到那個和自己拜過堂的男人。
終於,在工作三個月之後,陳阿婆不甘被同事騷擾,辭職了。
辭職後的她,在與父母大吵一架之後,鬼使神差的坐上了回馮家村的大巴車。
再次來到那個宛如夢魘一般的村子,陳阿婆非但沒有覺得痛苦,反倒有一絲小小的期待。
隨後,她更是憑借記憶,又一次找到了自己的丈夫。
雖然兩年多未見,可他依舊是那樣幹練,哪怕他穿著衣服是那樣的樸素,卻也要比單位裏那些耍嘴皮子的男人好得多。
再次看到陳阿婆,男人自是無比激動,但同時也非常疑惑。
當陳阿婆得知自己離開之後,男人以她回娘家為由,一直沒有再娶,心中更是無比感動。
自此,二人正式走到了一起。
陳阿婆甚至因此,與家人斷了聯係。
好在,丈夫對她非常嗬護,這些年雖然一直生活在村裏,卻並不比城裏過的差。
相反的,在二人的努力下,小日子越過越滋潤,隱隱成為了村裏人羨慕的對象。
唯一的遺憾就是二人沒有能夠留下子嗣。
但再好的姻緣,終究還是抵不過時間的幹預。
在其丈夫死後,陳阿婆也覺得人生沒了意義,耳邊更是不時的回想丈夫臨終前的歉意。
他說他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能夠和陳阿婆在一起。
但也因為這份幸福,讓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妻子,如果不是因為他,妻子也不會和家裏人斷了聯係。
所以,直到咽氣之時,他都希望陳阿婆能夠放下成見,能夠魂歸故裏。
而這,恰恰也是陳阿婆未完成的心願,也是屬於她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