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記號就好。小夥子，快把衣服脫下來看看，真是小魚的話就趕緊跟你爸媽回家去吧。”

　　幾個好事的年輕人上手就要去脫北辰的衣服，他卻緊緊捂住不讓人碰。那衣服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眼看著破破爛爛的，卻怎麼都扯不下來。

　　大隊長朱長貴站出來，指揮著幾個小幹部說：“你們幫忙按住他，是就送回家，不是的話就扭送到公社去。”

　　那會兒的農村都靠民兵維持治安，生產隊裏的大事小事基本全是大隊長說了算，朱長貴發了話，立刻有人挽起袖子要上。

　　林愛華怕徒弟生起氣來控製不住傷了人，連忙勸道：“你就讓他們看看好了，看完咱們就回家。”

　　“回家......”徒弟果然不再反抗，嘴角動了一下，仿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唉，蠢死你算了！老祖我不過是下界曆練一番，你不好好鎮守仙門，追到人間來做什麼？現在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還不是要師父我來善後？

　　林愛華憋著氣對他瞪眼，他卻半點不為所動，隻是不再捂住衣服，任由幾個人拉開了他的上衣。

　　林愛華手指輕彈，一個障眼法丟在他的背上，右側肩胛下頓時多出一顆黑痣。

　　“有痣，真的是小魚！”一個餘小魚兒時的玩伴高興地拉住他的胳膊，把他的背轉向餘家父母。

　　“不對呀，我記得痣在左邊......”

　　餘爸爸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餘媽媽劈臉啐了一口。

　　“你個糟老頭子，連兒子都能認錯？小魚的痣就在這裏，打小就是我伺候著長大的，我肯定不會記錯！”

　　餘媽媽罵完丈夫，撲到北辰麵前一把抱住他，眼淚嘩嘩地往下流，嘴裏“兒啊，肉啊”的直叫，幾個心腸軟的婦女都跟著抹起眼淚來。

　　餘爸爸被老婆一罵，頓時也記不清了。被她的情緒感染，想起這些年自己夫妻兩個受的苦，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有老祖在一邊眼神施壓，北辰終於忍著沒有掙紮，被那兩口子當成了失散多年的親兒子。

　　眼見他們一家團聚，眾人都感覺自己見證了曆史時刻一般，有跟著抹眼淚的，有回憶起當年跟餘小魚一起玩耍的往事的，也有追著問他當年被拐細節的，“餘小魚”全都當作沒聽到，木頭一樣站著不動，眼睛隻看著師父。

　　大隊會計張發全眼尖發現了他的異常，對林愛華調笑道：“愛華，看來小魚還記得你呢，你看他那眼睛，隻盯著你看。”

　　看他那一副猥瑣的樣子，接下來要說什麼混賬話林愛華都能猜到了。她可不是任人欺負的性子，直接哼笑道：“是嗎？我看他明明看的是你。”

　　說完，她就對徒弟傳音威脅道：“不許再看我，不然馬上把你送走！”

　　張發全一轉頭，見餘小魚果然不看林愛華，改成專盯著他自己了。

　　被他那一雙冷眼看得心裏有些發毛，張發全連忙打個哈哈，強行解嘲道：“我看他有點傻，還是趕緊領回家去吧。”

　　“你瞎說什麼！我哥隻是好多年沒回來有點不適應，過兩天就好了！”餘小紅不願聽自己的親哥一句不是，立刻站出來維護。

　　“爸，媽，哥，咱們先回去。哥肯定吃了不少苦，我們先回去燒飯，再讓他洗個澡休息一下。”

　　餘家沒有壯勞力，老夫妻兩個又都懦弱，家裏的事裏裏外外都靠著餘小紅一個人，這姑娘的性子就有些潑辣。

　　張發全鬧了個沒臉，又不好在這種時候去欺負個小姑娘，隻好先在心裏給她記個賬。

　　“行了，趕緊散了，離吃中飯還有會兒呢，都該幹嘛幹嘛去。”朱長貴驅散人群，又去拍拍餘爸爸的肩，說道：“有富啊，趕緊帶孩子回去吧。給你們放兩天假好好收拾收拾，後天記得讓小魚來上工。”

　　“哎，隊長，後天我們一準來上工，隻是小魚的口糧，你看能不能先預支點？我們家沒備他的飯呀......”餘有富搓著手，不好意思地開口。

　　“口糧的事嘛......”朱長貴看看林愛華跟幾個閑人還沒走，不好把話挑明了說，隻含糊道：“這幾天先幫他把戶口補辦了吧，口糧的事回頭再說。”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餘家人憂喜參半，拉著餘小魚往村北走，嘴裏一邊念叨“老天保佑”，一邊又在憂心以後的生活。

　　幾個閑人也一起跟過去，嘴裏說是幫忙，其實是去繼續吃瓜。林愛華也跟著一起往河邊走。

　　她不去不行，臭小子緊緊盯著她，她不走他也不走了。

　　“真是逆徒啊！好好的日子你不過，非得來人間給我添亂！”

　　林愛華一邊在心裏嘀咕，一邊跟肥仔傳音，問：“你看他是不是真傻了，還是說受了什麼傷？怎麼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

　　肥仔大路不走，偏要在路邊的樹杈上亂躥，嘴裏隨便應付道：“誰知道呢。仙君實力那麼強，就算受傷也是一時的，回頭你給他拿幾顆仙丹吃吃不就行了。”

　　林愛華不願告訴肥仔她如今也打不開自己的寶庫，隻好哼了一聲，說道：“我的仙丹又不是地裏長出來的，你說拿就能拿？逆徒不在仙門苦修跑到人間來給老祖我搗亂，活該他受罪！”

　　肥仔想想自己也是偷偷跟來的，頓時一縮脖子，不敢幫著勸解了。

　　“也許他不是受傷，隻是受到世界規則的壓製呢？就跟我一樣，本喵也是被壓製了修為，不能比主人的實力更高。”

　　林愛華覺得肥仔一定是真相了。

　　她自己屬於靈魂進入，又是被雷劫直接送來的，所以沒吃什麼苦頭。徒弟要想跟來，隻能是追尋自己當年種下的師徒印記，強行破開這個世界的保護結界，受到世界規則的抵製就再正常不過了。

　　對這個時空來說，他是個十足的入侵者。

　　逆徒，這都是債啊！

　　林愛華歎口氣，認命地跟著人群走到了村北餘家。

　　餘家的屋子破敗不堪，三間茅草屋有一間牆都塌了大半，院子裏搭著個棚子充作廚房，裏麵也冷鍋冷灶沒半點人氣。

　　這樣的情況，再養個大小夥子，這家的日子可怎麼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