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從廚房端來少爺小姐們下午要用的果子,五少爺看著奴婢生了凍瘡,便,便讓落英姐姐取些膏藥給奴婢塗上,叫奴婢在外間等著。”
“然後呢?”大夫人的語氣越發嚴肅。
“然後......然後奴婢就聽著少爺們拌嘴,就......就看著二少爺抓起教傅桌上的硯台砸了,弄了一手的墨,五......五少爺沒攔住,收拾碎片的時候,還劃傷了。”
“真的?”秋姨娘聽得此話,趕忙撩開兒子的衣袖查看,拉著他的胳膊哭訴:“老爺您看,這寫字的手,可不就劃了好大一道口子,還洇著墨,這若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
申知州看著兒子的傷,也是又氣又疼,轉頭斥責二少爺:“把你的手伸出來!”
這二少爺也是個慫包,被他爹這麼一吼,手倒是沒伸出來,人先撲通跪在地上哭嚎著:
“爹爹!兒子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你!”申知州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氣兒子撒謊,還是太軟骨頭。
“不成器的東西!還不回房閉門思過!抄了書明日早早地去給教傅請罪!”大夫人見自己的兒子招架不住,趕忙先發製人,生怕他失了明日參選的資格。
如此一來,秋姨娘也不好說什麼,看著老爺一言不發的樣子,她自知人微言輕必得謹小度日的道理,拉著五少爺說是包紮便退下,五少爺看看還跪在大夫人麵前,為他仗義執言的小姑娘,張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沉默著跟秋姨娘退了出去。
大夫人沉默片刻,換上一張笑盈盈的臉說:
“咱們府裏向來賞罰分明,二哥兒做錯了事,該罰,這個孩子倒是個有勇氣的,這是誰家的孩子?我瞧著眼生。”
“回夫人的話,這是王五家的閨女,叫涼兒的。”
“好孩子,你幾歲了?哪個涼字?抬起頭來我看看。”
“奴婢七歲了,天階夜色涼如水的涼。”她緩緩抬起頭,清秀的眉眼對上大夫人笑盈盈的嘴臉,她不知道大夫人這張臉下麵,藏著多少算計。
說話間王五已經被帶到堂上。
“說起名字,我還真不知道,一見著這臉我倒是想起來了,你讀過書的,會點字句,在咱府裏做了好多年,我記得你未成婚,怎得突然間有了個孩子?”
“回夫人,這孩子是先前小人上街采買東西時碰著的,說是死了爹,娘又被賣了,見著時,已在街頭許多日,我瞧著可憐,便帶了回家養著,已有兩年多,近日聽聞府裏恩準下人們在少爺小姐的學堂前旁聽著,小人想,能識幾個字也是好的,便回了管事的話兒,近日裏才跟著伺候。”
“哦?可識字了?”
“識得識得,承了老爺夫人的恩,涼兒也能背的幾首詩來。”
“倒是個聰慧孩子,長得也清秀,倒有幾分像繁錦。老爺你看,是不是?”
“不敢不敢!”聽得此話,王五嚇得一哆嗦,“貧家孩子粗生糙養的,在知州府裏伺候,不過是臉上略沾了些府裏的恩德,哪裏配得上和大小姐一同提起。”
“你也不用太緊張,不過是說笑罷了,我看她身量也小,怕是吃不得苦的,不如給繁錦做個伴兒,隻管著一起讀書玩鬧,不孤單就是了,也不必做什麼重活兒。”
“謝夫人厚愛,隻怕涼兒她還不懂事......”
“對了,為何起名叫涼兒?”
王五被大夫人打斷話,便明白此事推脫不得,素日裏都知道大夫人嚴苛,涼兒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小人撿她那日,天涼得很,不日便入秋了,就隨便叫了個名兒,想著賤名兒好養活,孩子命苦,隻求她安穩長大。”
“這個涼字不好,聽著命輕福薄的,也恐礙著了大小姐的運,改成純良的良吧,今日便跟我回房去,老爺您說是不是甚好?”
申知州看著良兒一陣發愣,似乎在想些什麼,大夫人喊了三四聲才回過神來。
“夫人定吧,這孩子尚小,別委屈了就是。”
良兒不知道的是,在那一刻,她還懵懂不知事的時候,她的命運,就被畫上了天翻地覆的一筆,再也推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