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險起見,出門的時候宋宴寧手上拎了一根宋招娣平常用來趕雞趕鴨的棍子。
她從屋裏聽到的聲音是從屋後頭傳來的,而他們家又坐落在老河溝的最後邊,再往後已經沒有房子,隻有一片葉子快掉光了的楊樹林。
拉開被那對夫妻倆隨手掩上的大門,宋宴寧隨手捋了一把被風吹到臉上的頭發,貼著牆根一點點往屋後挪。
走到轉角處,她步子頓了頓,屏住呼吸去聽隔壁牆後的動靜。
風吹得樹林裏殘留在枝頭的葉子嘩啦啦作響,宋宴寧聽了一會,除了嘩啦啦的響聲再也聽不見別的,隻好無奈放棄。
深吸一口氣,她猛地扭頭,睜大眼睛看過去。
借著微弱的月光,就見牆根處隻有幾根堅強的小草正隨風搖曳,地上的樹葉被風卷起,哪有什麼東西。
一時間宋宴寧還以為自己方才是幻聽。
她不放心得又上前走了幾步,用棍子在附近敲了敲,還是什麼都沒有。
冷不防,視線就掃到了樹林深處,在影影綽綽的月光下映入眼底的幾個墳頭。
頓時就出了一身冷汗。
雖然她是無神論者,但大晚上的,還是風吹楊葉鬼拍手,心頭的害怕頓時牢牢占據上風。
當即也不準備再接著找了,拔腿就準備離開。
結果越急就越容易出事,她忙著往回跑,一時沒能注意到腳下,右腳冷不防踩到一塊石頭上,身體當即失去平衡。
餘光瞥到一旁就是往下走的斜坡,宋宴寧忙扔了棍子去抓附近能穩住她身形的東西,那幾根頑強的小草被她給連根拔起,半點用沒幫上。
身子一斜,她隻來得雙手抱住頭。
腦子一片空白地不知道滾了幾圈,終於撞上個什麼東西停下來。
宋宴寧忙一個咕嚕爬起來,慌亂間也不知道踩到什麼,有些軟。
她全身汗毛一豎,也顧不得被她給扔掉的棍子了,爬起來就要跑。
剛邁開一步,另一隻腿的腳脖子卻是突然一涼,被什麼東西給握住了。
宋宴寧頭皮差點直接炸開。
她咬著嘴唇一點點擰著脖子回頭看過去,擰到一半,腳下傳來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別害怕,我是人。小妹妹,既然你都撞上來了,就幫幫忙唄。”
一分鐘後。
宋宴寧確認了麵前是個活人。
兩分鐘後。
她坐到了原本是套在這人身上的麻布袋上,被迫接受對方的求助。
誰讓她先是滾下坡的時候撞到人家身上才止住往下滾的衝勁,起身的時候又往人身上踩了一腳,二連重擊,這就被賴上了!
麵前的人倒也不客氣,沙啞著嗓子直接開口提了自己的要求,“小妹妹,我需要一個暫時能住人的地方,食物和水,還有一些消炎藥和紗布。”
宋宴寧實在沒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你當我哆啦A夢呢,要什麼都有。”
“哆啦A夢是什麼?”
宋宴寧:“······那個不重要,你也看到了,我就一個才剛滿七歲的小孩,你覺得你要的這些我能辦到嗎?”
“一般七歲大的小孩可沒有你這麼大膽子,大晚上還敢跑到這種地方來。”
“那還不是你弄出來的動靜,我還以為是小偷想翻我家的牆頭,不過來看看怎麼放心接著睡。”
兩人看著對方黑乎乎看不太清的臉,齊齊沉默了一會。
“那我降低點要求,你家附近有沒有沒人住平常也沒人進去的破屋子?食物可以沒有,水總有吧?沒有紗布,幹淨的布條也可以。”
宋宴寧抱著胳膊認真想了想,“死了人,半塌的危房可以嗎?”
隔壁巷子裏就有這麼一間,她還是路過的時候聽宋招娣說的。
一位老婆婆自己住,兒女都不管,死在屋裏頭好幾天了,才被看到。幸虧當時是冬天,要是夏天······不能想!
從那以後那院子就荒廢下來了。
對麵的人沉默片刻,點點頭,“可以。”
“那走吧。”
這冷風吹的,把她凍得不輕,也不知道會不會感冒!
等人慢吞吞地站起身,借著月光,宋宴寧才注意到他一條腿站得有些不自然,“你腿怎麼了?”
“應該是骨折了。小妹妹,能不能扶我一把?”
宋宴寧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最後還是沒能狠下心來,借了一個肩膀過去。
從樹林裏走到她說的那個荒宅,就差不多走了快二十分鐘。
宋宴寧隻覺得自己被對方的手搭住的那個肩膀濕噠噠的,忍了又忍才沒甩開。
進到連大門都沒有的院子,再穿過瘋長的荒草,走到門前把門一推,灰塵沙土和陳舊的腐朽氣息頓時迎麵撲過來。
宋宴寧忙屏息把手在眼前揮了揮,借著從屋頂大洞透進來的微弱月光,把人扶到了靠牆的塌了半邊的土炕上。
等人坐下,她立馬就甩開了肩膀上的手,“我回去給你拿油燈還有水。”
“小妹妹膽量不小,去吧。”
宋宴寧轉身往門口走,一腳跨出門檻,又回過頭去看那個坐在塌上的黑影,“你不怕我走了就不回來了?”
“怕,不過能理解。小妹妹能把我扶到這裏來,已經很有勇氣了。”
宋宴寧心下輕哼一聲,扭頭出了院子小跑回家,到了大門前伸手一推,傻眼。
居然從裏麵把門閂給插上了。
看來宋老二和林桂花都已經回來了。
大門進不去,就隻能爬牆了。
好在家裏的圍牆不算高,她還知道哪邊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有驚無險地翻牆進了院子。
到這還算一切順利,誰知等她一進門,就見靠牆的床上坐著一個黑影,“二妹,你幹啥去了?”
宋宴寧:“······”這一晚上過得,驚心動魄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感覺。
“姐,我拉肚子了。”
“是不是晚上吃魚給吃的,你從小腸胃弱,早知道不讓你一次吃那麼多了,肚子疼不疼?”
宋宴寧走到床邊按住這就要下床的宋招娣,“好多了好多了,姐,你快躺下。”
“咱家裏還有點小米,我知道娘藏哪裏了,等明個娘去地裏,姐給你熬小米粥喝。”
宋宴寧心底一暖,忍著愧疚點點頭,自己也跟著往床上爬。
爬到一半,她又伸手一捂肚子,“不行,我還得再去一趟。”
“要不我跟你一塊去,這麼黑可別掉坑裏了。”
“不用不用,你趕緊睡,我自己去就行。”
“那你點著油燈照著。放心,爹跟娘回來就睡了。”
宋宴寧: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