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趙大娘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缺糧的時候也吃過小龍蝦的，那滋味和現在，簡直是天壤之別。

“國營飯店大廚的手藝也不過如此了！香，好吃！”趙大娘咽下後，還有些意猶未盡，感歎著說道。

王玉勤在一邊看著，觀察著趙大娘的每一個表情，這不是演的，就更來氣了。

“你個死丫頭，什麼時候這樣孝敬過老娘？”說著，王玉勤上前兩步就要打丁靈，這一揮手下去，至少能打得丁靈筷子都拿不住。

趙大娘忙推了她一把，擋在丁靈麵前，麵色不虞：“老王，你們都分家了，這關你什麼事？再說了，你都差點把人給磋磨死了，這樣的奶奶誰敢孝敬？”

田仙蓉看丁靈沒事，就親手給趙大娘家兒媳婦田小芳，示範怎麼剝小龍蝦，剝完的給了她吃。

她們倆都是隔壁村子嫁過來的，算是本家，關係也比旁人稍微好點。

“天呐，怎麼就恁好吃？我舌頭都快香掉一起吃了！”田小芳大聲說道，她自己不覺得誇張，倒把隔壁幾個人的饞蟲完全地勾起來了。

丁大寶直接撒潑：“我也要吃！”

王玉勤腦子裏正想詞懟回去呢，就聽見大孫子在隔壁吵，有些煩躁地回頭瞪了一眼，又沒好氣地說道：“再怎麼地，我也是大磊的親媽！招娣就要叫我一聲奶奶，她剛剛見著我，連聲奶都不叫，像話嗎？”

“哦，難為你還記得人家是你兒子孫女兒啊！怎麼地討價還價就給二十斤紅薯，是要餓死人，好光明正大拿人家兩口子的工分分糧麼？”說著，趙大娘還拍了拍手，笑道：“你這樣的奶奶，誰稀得叫？嫌命長嗎？”

“奶奶！我要吃蝦子，要吃嘛！”丁大寶沒有被王玉勤那一眼嚇到，反而跑過來開始撒潑。

眼見著那一家三口收拾著東西，可不是要走了麼！

“去，快滾回去！”王玉勤向來疼愛這大孫子，這會兒也覺得煩，隻是沒有下手推他，隻煩躁地拂了拂手。

也不知道趙大娘和家人是不是故意的，至於嗎？這蝦子她也吃過，能有什麼好味道？

大丫趁著王玉勤的注意在丁大寶身上，又摸過去灶房，然而那盤小龍蝦被田小芳端進去了，隻灶台上有個小龍蝦的頭和幾塊碎殼子。

大丫也不管臟不臟能不能吃的，拿起小龍蝦的頭就往嘴裏塞。

這味道！她都舍不得像之前吃菜團子那樣囫圇往下咽了！

丁靈護著田仙蓉懷裏抱的瓦罐，看到這一幕都覺得無語。

接下來還有更無語的，大丫嚼了片刻，不舍地咽下去後，又把碎殼子拿起來塞嘴裏嚼吧嚼吧，好一會兒才把碎渣吐了出來。

至於嗎？

丁靈調整了一下頭上的鬥笠，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自己剛剛扔龍蝦頭的菜葉堆，和田仙蓉一塊兒往外走。

丁大寶還在跺腳撒潑，這還下著小雨，他的褲腿上都沾了不少泥點子。

丁大磊走在前麵，像對普通陌生人那樣，隻是對王玉勤點了下頭，隨即笑著對趙大娘說道：“嬸子，謝謝你借灶房給我們，不早了，我們這就回去了。”

“誒，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吧！”

“不用了，太麻煩您了。”丁大磊擺手，轉頭扶住了丁靈，田仙蓉和丁靈都對趙大娘說了再見，唯獨對王玉勤和丁大寶視而不見。

“二叔，我要吃蝦子！快給我！”丁大寶立刻轉身向丁大磊撒潑，小小的人都要撲到丁大磊身上去了。

丁大磊帶著丁靈往旁邊一躲，一家人的腳步沒有停歇，就在小雨中快步離開了。

丁大寶哇哇大哭了起來，變了！以前二叔什麼都會答應他的，不會像剛剛那樣不搭理他。

“哭什麼哭？”

“奶奶你為什麼要趕二叔他們走，二叔都不疼我了！”丁大寶說著，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王玉勤撒潑的那一套學了個十成十。

“哎喲，真不愧是你的親孫子，多像你啊！”趙大娘可看高興了，她就覺得王玉勤沒個當長輩的樣子，帶得這一家人都不太正，也就丁大磊他們一家人還看得過去。再看丁大寶和大丫，從根上就壞了。

“回去！都給我滾回去！”王玉勤氣得一把拎起丁大寶，揪得他的胳膊生疼，丁大寶哭得更厲害了。

王玉勤狠狠地瞪了趙大娘一眼，拎著丁大寶走了幾步，又回頭吼道：“大丫，磨蹭什麼！”

大丫剛把菜葉子堆裏的那個小龍蝦頭撿起來，一聽王玉勤喊自己，立刻藏到了身後。

王玉勤回過頭罵罵咧咧地走，丁大寶一邊哭一邊看大丫，然而大丫畏畏縮縮地跟著，一隻手背在身後，壓根不看他。

等回到家裏，王玉勤把門一關，曹芬連忙過來把丁大寶抱過去，一邊安慰，一邊問：“這是怎麼了啊？”

“你就知道問怎麼了，下著雨怎麼不把孩子看好？看孩子鬧騰得多臟！洗衣服是你給挑水啊！”王玉勤劈頭蓋臉就是罵。

曹芬很委屈，說道：“原本是二房兩口子挑水，不是您讓他們走了嘛！”

現在好了，挑水的成了她。丁大牛仗著自己是滿工分，下工以後在家裏幾乎是什麼都不幹。她也想使喚大丫，每次想叫人的時候，這死丫頭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曹芬也想教訓教訓她，然而有小寶幾乎脫不開手，這才作罷。

“你還好意思說！招娣被拐是不是你害的？她暈倒你是不是不救，反而給拖柴房了？要是沒這些事兒，他們家至於鬧分家嗎？”王玉勤一想到馬上要分糧了，心裏就憋得慌，剛剛在趙大娘那裏受了氣，可不得逮個人罵罵。

曹芬想反駁，但也明白婆婆的脾氣，她說的這些自己的確也不占理，正好孩子哭了，曹芬如得救一般，拉著丁大寶就往屋裏跑，去哄孩子了。

王玉勤轉頭看向大丫，正好見她背著一隻手，略微低著頭，眼神閃爍。

“拿了什麼，給我看看！”王玉勤忙問。

“沒…沒什麼。”大丫說著，就準備往屋裏躲。

“站住！”王玉勤越發覺得她可疑，跟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一凜，這紅紅的東西，不正是那蝦子的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