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別收拾啦!難不成你現在就要回山啊?”
“就是呀,明晚便有花燈遊街了,你也不看了嗎?”
豐林城中的彩雲居內,聶小蓮正氣鼓鼓地收拾著自己的衣裙,而另外幾名美貌女子則圍在她身邊不停地勸說著,隻是那聶小蓮看著雖然柔弱,但沒想到性子卻是極倔,她在收拾完後便徑直推門出去,隻留下那幾名女子在那裏大眼瞪小眼地木然無語。
“小蓮師妹,你這是要去哪呀?我正準備喊你去城南賞花呢。”
在人字號客房外守了一天的李牧見聶小蓮終於從屋內出來,心中先是一喜,但等他看到聶小蓮那麵無表情的模樣時,心裏頓時又咯噔一下,但他還是陪著笑臉迎了上去,緊緊地跟在聶小蓮身側一步也沒有落下。
“李牧師兄,請你以後別再跟著我!否則的話別怪我告訴師父你故意影響我修行!”聶小蓮恨恨地看了李牧一眼,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心中怒氣的意思。
“不是,師妹你......”
“好了,李師兄你也別說了,我們還從沒見過小蓮如此生氣的樣子呢!你呀,估計沒戲嘍~”
李牧還想說些什麼,卻突然被那幾名從屋內走出的女子所打斷,她們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從李牧麵前走過,而最後那女子更是看著李牧搖了搖頭,她雖沒說話,卻更讓李牧覺得自己像是挨了一頓大嘴巴子般臉燙無比,直欲拂麵而去。
“該死的!該死的呂向晨!該死的野小子!他嗎的,老子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機會,全讓你們給我毀了!”
李牧在心裏憤怒地罵著,他望著那幾名漸漸走遠的女子,耳中聽著她們那小聲談笑,感覺那每一絲笑聲都是對自己的嘲諷,他的臉色由青變白,又由白變紅,直至最後變成了一片慘綠,他緊緊地咬著牙,連額頭的青筋都凸了起來。
“嗎的!你們給我等著!”
......
阿嚏~
阿嚏~
正欲跟張文斌說話的蘇葉是連著打了兩個大噴嚏,連鼻子都變得紅通通的。俗話說這打噴嚏是一說二罵三感冒,蘇葉心想自己這連打兩個,估計又不知道被誰惦記上了。
不過這子虛烏有的事兒還輪不到此時去操心,對現在的蘇葉來說,讓他大感頭痛的還是四師兄張文斌手中那個大酒壇子,看酒壇子那寬口闊肚的模樣,裏麵的酒液隻怕不下一二十斤。
“可是,四師兄,我不會喝酒啊......”蘇葉怯怯地看著那個大酒壇子說道。
“哎~無妨,無妨。我教你怎麼喝。”
張文斌卻是不由分說地大步向著院內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說著:“這酒呀,可是個好東西!咱們男子漢大丈夫要想行走天下,這美酒可是必備之物啊!來來來,我與你好好說道說道......”
“......”
蘇葉一臉無語地跟著張文斌回到院內,那張文斌也不進屋,他走到樹下石階處便自顧坐下,然後他朝著蘇葉招手笑道:“快,坐這兒,咱哥倆好好嘮嘮。”
待蘇葉坐下後,張文斌便舉起手中壇子送到嘴邊,喉頭湧動間便是一大口酒液下肚,隨後他把酒壇子往蘇葉懷中一塞,大笑著讚道:“好酒!好酒!來,你試試!”
蘇葉皺著眉頭湊到壇口聞了聞,他隻覺一股濃鬱至極的酒香撲麵而來,這味道比他曾經喝過的果子釀不知道醇厚了多少倍,隻是這微微一嗅,他的臉色便悄然地紅了起來,而與此同時,藏身於他識海中的烈也是大讚一聲:“好酒!”
蘇葉猶豫地抬起頭,但隨即他便看到了張文斌那滿是鼓勵與期待的眼神,在略微遲疑了一下後,他還是將酒壇子送到了嘴邊,準備小心地抿上一口。
咕咚!
原本靜靜看著他的張文斌突然伸手將酒壇子向上一扶,於是一大口瓊漿般的酒液便猛地灌入了蘇葉口中。
辣!
很辣!
非常辣!
蘇葉隻覺一道熔岩般的熱浪順著他的喉管一路向下,直入腹中。這熱浪燒的他五臟六腑都翻騰不已,燒的他渾身汗毛都根根直立,幾欲跳腳而起!
即便是那天上的太陽已是西斜遠處,即便是這樹蔭下的石階夠涼夠爽,石階上的蘇葉卻還是變得大汗淋漓,渾身衣衫都幾乎濕了個通透。此時他雙眼迷離、麵現紅潮,他欲要扶階而起,卻隻覺渾身綿軟無力,任他努力再三,卻終是起身不得,隨即便昏昏然不知所以然,仰麵倒在地上鼾聲大起。
“哈哈哈哈!”
張文斌卻也不去扶他,他隻是探手從蘇葉懷中取過酒壇兀自飲了一口,口中長聲笑道:
“萬裏神州萬裏山,
欲與飛劍淡談仙。
一壺濁酒通大道,
長笑此生不為凡!”
笑罷,他看著身旁那鼾聲如雷的蘇葉搖了搖頭,旋即又是一口烈酒下肚,再無半句言語。
一口,又一口。
張文斌自顧自地飲著,直到天色變暗、明月出雲,直到連他也醉意上頭、麵色泛紅之後,方才搖搖晃晃地起身離去。
清冷明亮的月光在他身後投射出一個長長的影子,似樹,似人,又似劍。
而蘇葉則依舊倒在石階上沉沉酣睡,無牽,無掛,無欲念。
呼......
夜半風起,躺在地上的蘇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迷迷糊糊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卻隻覺自己似是站在瓔珞劍上禦空而行那般飄飄忽忽、晃晃悠悠,廢了好大勁才終於站定身子,弄清了自己此時身在何處。
他雙眼迷離地抬頭向空中望去,皎潔明亮的月光像是掛在樹梢般近在眼前,他試著伸手向那輪圓月抓去,卻如何能抓得到?隻不過抓到兩把清冷的秋風罷了。
蘇葉站在原地定了定神,待精神稍微好些後便轉身向著屋內走去,隻是這一轉身,他便發現張文斌帶來的大酒壇子依舊留在石階上,卻是並未帶走。
“嗯?”
蘇葉疑惑地走過去搖了搖那個酒壇子,卻發現竟然還有小半壇子酒液在內,他心想這四師兄看著精幹利索,怎的卻是個馬大哈子,連自己的美酒都忘了帶了?
“算了,先拿回屋裏,明天再給他吧。”
蘇葉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便準備將那個酒壇子提回屋睡覺。然而他剛一靠近那壇子,卻突然聞到了一股極淡的清香,這香氣雖甜,卻不覺半分黏膩,綿柔之餘,卻又多了幾分淡雅纏綿。
“咦?這酒的味道怎的變了?”
蘇葉好奇地將壇子舉到鼻尖深深一嗅,果然,這酒的味道再不似白日裏那般辛辣醇厚,而是完全變了一種味道,竟是比那果子釀還要好聞許多。
“奇了怪了......”
蘇葉疑惑地撓了撓頭,鬼使神差般,他將壇子舉到嘴邊飲了一口。
“嘶......”
甫一入口,蘇葉便倒吸了一口涼氣,突地打了一個寒顫。
若說白天時這酒給他的感覺像飲了一口熔岩般燒心難耐的話,那麼此時這酒卻像是一道寒流般令他涼至心扉,冰爽至極。
“痛快!”
蘇葉忍不住讚了一聲,饒是他此時已冷的渾身哆嗦,卻依舊舉起壇子大飲一口,早把回屋睡覺的想法拋到了九霄雲外,就連烈對他說話都沒有聽到。
咕咚~咕咚~
大口大口的冰涼酒液被蘇葉仰著脖子灌入腹中,起初他還冷得渾身發抖,但隨著越來越多的酒液入腹,他又覺得自己熱了起來。這種感覺就好似在熾烈的太陽底下吃著一個冰爽的西瓜般令他舒爽無比,快意至極。
“唉!”
當壇子裏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液之後,蘇葉終於停了下來,他將空壇子扔到一邊,竟是意猶未盡地歎了口氣。
“要是能再來點就好了......”
蘇葉站在那咂巴著嘴,略有遺憾的想著。然而下一刻,他卻突地渾身一震,臉上的表情瞬間扭曲,整個人轟然倒地!
痛!
好痛!
這痛苦來的如此突然,如此猛烈,令他連一聲呼喊都來不及發出便蜷縮成了一團。倒在地上的蘇葉汗如雨下,麵如白紙,他隻覺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熾焰中炙烤一般痛到了極點,無數的青煙從他身上升騰而起,仿佛下一刻,他便會在這痛苦中燃燒成一片灰燼,徹底消散在這天地之間。
“啊......”
蘇葉發出一絲微弱至極的呻吟,然而除了樹梢上那輪圓月,又有誰能知曉他此時的狀況?而那圓月,又如何會來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