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石岩高興地走在木言的身邊，一行四人穿過幾戶人家，左轉沿著一條土路走過一段圍牆，來到了一小片空地前。正對著空地就是圍牆圍起來的一戶人家。

圍牆大門已打開，一個穿著汗褂的壯年漢子正挑著兩隻大水桶從木門內走出來。麵相敦厚，跟田木根長得很相似。

看到四人，漢子咧開嘴笑：“二哥，嫂子，山娃子，你們怎麼過來了，早飯吃了沒？在家吃些吧。”隨即又疑惑地看看木言。

“這是？”田水根問道。

“三弟，我們來看看爹娘，這是我從青峰山中救回來的小女娃，帶她來認認人。”田木根笑著回道。

“水根叔好。”石岩喊道，小人兒長得高高壯壯，神情嚴肅認真，看著就像個小大人了。

“好！山娃子你好像又長高了。”田水根高興應道。

“叫三叔。”趙清娘拉著木言的手教道。

“三叔好。”木言喊道。

“真是個好看的小娃娃呀。”田水根點頭應道。

“爹還沒下地吧？”田木根又問道。

“沒呢，沒呢，爹在屋呢，娘在燒早飯。那你們先進去坐，我去挑桶水馬上回來。”田水根道。

“你在門口叨叨個啥，還不快去。”院子裏傳來陳娥的聲音。

“這不就去了嘛，催什麼。”田水根對著院內回道，又對著院內高喊了一聲，“爹，娘，二哥和嫂子來了。”

“你們進去吧，我馬上回來。”田水根挑著大水桶快步往前走去。

陳娥手裏端著個木盆，裏麵放了幾件臟衣服，往門口走來，看樣子正要打算去溪邊洗衣服。

“二哥，嫂子，你們來啦，山娃子也在啊，這個標致的小女娃是誰家的呀？”她看到田木根和趙清娘一行人進來，問道。

“三弟妹，你要去洗衣服啊。”趙清娘招呼道。

老屋坐北朝南，三間正屋，東西各兩間廂房，泥牆青瓦，房子還挺新，看上去比田木根家的茅草屋好多了。院子裏搭了雞棚，兩隻老母雞領著一群小雞仔正在啄食。一條老狗正趴在院門內，看到木言進來立馬站起來狂吠，被田木根瞪了一眼，乖乖閉嘴，又重新趴下。

東廂房靠南麵那一間頂上煙囪正冒著煙，田陳氏聽到聲音從廚房內走了出來，“來啦。”看到石岩又笑著招呼道：“山娃子也來啦。”

“娘，我跟清娘來看看您和爹。”田木根笑道。

“來得這麼早幹嘛，我這可沒多燒你們的早飯。”田陳氏沒好聲氣地說道。

“娘，我們都吃過了。這是我早上起來後摘的菜，還新鮮著，給您和爹加個菜。”趙清娘從田木根手上拎過籃子，送到田陳氏手裏。

田陳氏看看籃子裏新鮮的蔬菜，蔬菜上還帶著露珠，露珠反射著晶亮的光線，散著淡淡的蔬菜香氣，讓人心喜。田陳氏看在這一籃子滿滿的菜上，心情滿意了很多，嘴上還說著：“菜我也種著，光拿菜過來，也沒見有肉。”

“進來吧，爹也好幾天沒看到你們了。”田陳氏招呼田木根一行人進到堂屋。

陳娥放下手裏的木盆，也不去洗衣了，跟在田木根他們後麵，想聽聽他們來幹嘛。

“這個小女娃是誰？”田陳氏廚房放好菜籃到堂屋問道。

“娘，這就是我從青峰山中救回來的小女娃。”田木根笑著回道，“帶她過來讓您們見見。”

“噢，原來就是這個小丫頭啊，長得倒不錯，傷好了嗎？”田老太太走到堂前，在右手邊的一張大椅子上坐下。又讓田木根拉張長凳招呼石岩坐。

石岩自已動手搬過張長凳，拉著木言坐下，田木根招呼著趙清娘在另一張長凳上坐下。陳娥沒有進屋，在門口探著腦袋朝裏瞧。

“傷已經好了大半了，楊郎中說隻需要再養養，沒什麼大問題了。”田木根認真回道。

“沒大礙了，就送走吧，在家多待一天就多浪費一天的米糧。”田老太太點頭道。

“娘，我......”趙清娘喊了一聲娘，看看田陳氏，嘴巴動了一下，話還沒有出口。

“娘，我們想把這小女娃留下來。”田木根打斷趙清娘的話，肯定地說道。

“什麼！你們想養著這小女娃。”陳娥一下子從門外跳了進來，高聲叫道：“這來曆不明的小女娃也不知是誰家的？為什麼會倒在青峰山中，也不知道有沒有惹上什麼麻煩，你們就說要養著她。”

在陳娥高聲叫喊時，石岩偷偷伸出一隻手，握住了木言的小手，他手心溫暖。

陳娥說完這些話，田陳氏才從那句話中醒過神來。“我不答應，你們說養著，說得倒是輕巧，你們拿什麼養，糧食夠吃了？啊！問你們要擔穀子就推三阻四的，現在倒有糧食來養這來曆不明的小女娃了。”田陳氏猛拍了一下桌子道。

田陳氏朝木言狠狠地瞪了一眼。

石岩趕忙挺挺自已的小，把木言的身子藏到他身後，好像這樣就能擋住田陳氏的怒火。

木言看著小家夥還很稚嫩的肩膀，挺得直直的脊背，為他的這份愛護感動，輕輕拉著他的手搖了搖。石岩轉過頭，木言朝他眨了眨眼睛，偷偷地微笑了一下，表示自已沒事。

木言心裏隻覺得要對老屋的人告知一聲自已留在田木根家生活了，但也就是告知，至於老屋的人的看法、想法，她一點都不在意，又不在一個屋簷下生活。正是因為這樣的心理，一個疏忽，木言吃了一回苦頭。

陳娥想到自已十歲的兒子狗蛋昨天晚上跟自已鬧著要吃肉。現在二哥卻有糧食養別人家的孩子。那養別人家的孩子還不如養自已家的，總歸是姓田，同一個祖宗。她心裏更不平了，口氣也更不好了，指著田木根鼻子說道：“二哥，你是不是腦子壞了呀，你有糧食給外人吃，還不如給自已侄子吃，昨天晚上狗蛋還餓得睡不覺，在床上直叫喚呢。娘，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你還知道叫我二哥，你的手放不下來，我不介意幫你放下來。”田木根朝陳娥瞪著眼，生氣道。

“娘，你看二哥，又想要打我了。”陳娥一見田木根怒瞪著他，放下手轉身來到田陳氏身邊，拉出帕子擦擦眼睛，假哭道。

“二子，你又犯什麼混？小娥說得沒錯，有錢養別人家的孩子還不如出錢給你小弟考秀才，他今年的盤纏還沒著落呢。”田陳氏也想到了自已小兒子田火根考秀才的事。

田木根和趙清娘都想到小弟考秀才的事，年年去考，可年年都沒中，錢卻花了不少，田木根冬天沒農事時去鎮上打短工的錢都被娘給花在了裏麵。兩人相視一眼，心中苦笑。

陳娥聽到田火根考秀才的事，在手帕的遮掩下不屑地撇了撇嘴。

一聲咳嗽，一個穿著汗褂的老漢來了到堂屋門口，大家看到他都閉上了嘴。

花白頭發，紫紅臉龐，滿臉菊花，微駝著背，精神卻很飽滿，此人一見就是那種長年在地裏，伺候了一輩子莊稼的莊稼漢。老漢的手上拿著一杆煙槍，煙嘴放在嘴裏吸著煙，緩緩地踱步進了屋。

田老漢來到堂屋前左手邊的大椅上坐下，抬起腳，把煙杆往腳底敲了敲，落了煙灰後，又從煙杆上掛著的小袋中摸出煙絲放入，吸了一口點著了火。慢慢開口說道：“吵吵啥，大早上的，我在隔壁屋就聽你們吵了。”

“爹，二哥要養別人家的孩子。”陳娥馬上告狀道。

“閉嘴，二子你說。”田老漢眼也沒抬，吸著煙說道。

陳娥站在田陳氏的身邊，訕訕地閉上了嘴。

“爹，我從青峰山中救回了一個小女娃。”田木根伸出手指了下木言，說道。

田老漢抬頭看了木言一眼，木言朝著田老漢露出一個笑容。

“小女娃撞破了腦袋，什麼都想不起來，也不知道親人在哪，想著留在我們家，我就答應了。”田木根繼續道。

“爹，一個小女娃也吃不了多少的，我們省省也能養活了。”趙清娘輕聲道。

“你說省省就行啦。”田陳氏一看趙清娘開口，火立馬就上來了，“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全都是你攛掇的，二子每天早出晚歸的，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全都喂了白眼狼啊！老頭子，這事我不同意。”

趙清娘今天也做好了承接田陳氏怒火的心裏準備，現在被罵著竟然沒有以往那種心痛的感覺。

田陳氏自從嫁給田長福後，生了四個，全都是兒子。田長福對田陳氏也是容讓的，一般都不會駁回田陳氏的話。田長福沉吟不語，吸著煙。

趙清娘輕輕轉頭，微看了田木根一眼。

“爹，小女娃無依無靠，也是可憐，送出去的話，也不知會不會遇上壞人，我們家雖說窮些，可總能讓她好好地生活。這樣的事情也是積陰德啊！”田木根耐心道。

“老頭子，現在老大一家在鎮上開雜貨店，生活還算可以。老三跟著我們生活也不提了。可我們老四還沒娶媳婦，還要考秀才，等他考中秀才，那可是給我們老田家大大的長臉啊，也能光耀門楣，告慰祖宗了。這考秀才的花費不還是要靠著他們兄弟幾個幫襯著，再說將來也有他們的好處。現在哪有能力去養個來曆不明的外人。”田陳氏怕田長福答應，馬上細細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