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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解甲
八條看雪

第7章

自古仁義聖賢參天地。

赤州千萬年來,凡建國稱王者,必受命於三方傳國玉璽:神璽、國璽、秘璽。若有一失,則為天命不綬,必有傾覆之兆。而今開創天成王朝的夙氏確有一失,便是這三方玉璽中的秘璽。

夙氏本為前朝涅泫舊臣,叛國之亂後於昔日君王裘氏手中竊取王位,改楽都為闕城,國號天成。可到底是竊來的江山,涅泫皇帝亡國之時曾拚盡全力將三枚玉璽分道送出,以斷夙氏的江山美夢。

夙氏斬殺舊王後,不惜動用重兵追趕藏匿玉璽的江湖高手,三天三夜後已截下兩枚玉璽,而這最後一枚的護送者乃是亡國公主裘非羽。

裘非羽所騎駿馬為秘古山口所育的麒驄,可日跋千裏且專行險峻之路,天成追兵在其後追趕月餘,才在霍州以北的沼澤邊緣將其圍堵。傳聞裘非羽寧死不降,連人帶馬奔入沼澤深處的白耀關,攜著那最後一方玉璽沉於寒冷泥濘的沼澤之地。自此整個赤州大地再無秘璽下落。

夙氏接管江山之後奉行良策,刻意淡化缺失一枚玉璽的事實,並對外稱秘璽早已歸位,裘非羽是失了玉璽後羞憤自刎於白耀關。

然其中疑點眾多,比如裘非羽屍首始終未見,而追擊裘非羽的這隻百人軍隊也在回朝後被解散,當中士兵解甲歸田,卻在返鄉不久後先後斃命。且天成建國和各種祭天大典之上,也從未見皇帝拿出這三枚玉璽。

昔日宸宮舊人盡數散去,將近百年過去,就連見過那枚秘璽的人都已寥寥無幾,更莫提那玉璽身在何處。

自此夙氏的天成王位一路穩坐,就在所有人快要忘記這缺失的一方玉璽之時,王朝卻出了一樁大事。

昔日禦史中丞白鶴留通敵叛國,裹挾十萬軍隊逃往南域碧疆。

這便是雨安之亂。

一介文官,如何造反?

這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謎團。

方士有雲:天不亡白,命定之意。意思是說,這白氏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叛國,還帶走了軍隊建立了自己的地盤,恐怕是老天有意為之。

百姓們閑來聊上兩句,倒也未曾放在心上,隻是近些年碧疆與天成之間的對峙愈演愈烈,戰爭似乎很快又要降臨,州中百姓人人自危,小心嗅著各方的苗頭。

如今秘璽一事尚未攪得滿城風雨,但肖南回知道,這隻是暴風雨的開端。

以往她溜出府去,往往都是和伯勞一起。長久下來,兩人練就一身避開杜鵑和陳叔的好本領,裝備從輕,再牽上兩匹快馬,出了闕城便是魚入江湖之中。

在侯府時她可以借著杜鵑的淫威處處壓著伯勞,出了侯府便是伯勞的天下了。

伯勞雖然小隻,但是打起架來卻異常凶狠。

她和肖南回不同,肖南回師承肖準,學的是上戰場殺敵的功夫,江湖經驗甚少,功夫雖高卻容易吃暗虧;伯勞自卻是安道院出身,專修刺殺和暗器,十四歲的時候已經在江湖高手榜上有排名,但天妒英才,她的身量自十四歲後便沒再長過,安道院的掌門人最終將鼎鼎大名的竇氏刀法傳了別人。

為了這件事,伯勞怨憤了好久,還曾立誓從此以後再不入江湖。

當然,伯勞的誓言最是不能信的。

像是在野飛慣了的鳥,雖然嘴上抱怨著饑寒交迫的辛苦,骨子裏還是無法忍受籠中的錦衣玉食。所以肖南回開口提起霍州之行時,她故作姿態地扭捏了一番便答應了。

她用了三日時間暗中做了準備,留下書信後趕在酉時前最後一刻出城門,這樣一來身後若有人想追,也要等到次日清晨城門再開的時候。

一路快馬加鞭迎著朝陽向東北方向而去,兩人行了十數日才到了霍州邊界。

一入霍州,陽光便消失不見,近來天公不作美,整個霍州都籠罩在一塊巨大的烏雲之下。雖說氣溫遠沒有隆冬時節那樣低,但因為連下幾場雨,空氣又濕又冷,地表一直覆著層泥濘,鞋靴一個不小心便會濕透,那種鑽人肌骨的冷絲毫不比冬日裏遜色。

兩匹馬的蹄子上一直裹著一層濕冷的泥水,趕路時便會打滑。幾天下來,吉祥看著肖南回的眼神中充滿怨念。

伯勞雖然身材嬌小,卻喜歡騎高頭大馬。那馬有個響亮威猛的名字,名叫花虯,屁股上的毛帶個旋,從後麵看上去好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欲往霍州去,必經大渢渡。

而躍原便是大渢渡口旁的小鎮子,因為經此前去穆爾赫的過路人頗多,鎮子上倒也熱鬧。客棧酒家都在門口生了火炭,吸引趕路人進去緩和緩和凍僵的身體。

肖南回和伯勞牽著馬挨家挨戶地問,都被告知客滿。要怪就怪這不尋常的鬼天氣,雖已入春卻還是接連下了凍雨,昏河上遊剛剛融化的碎冰被上漲的河水衝向下遊,水流又大又急,稍大些的冰塊擊到船上便是個洞,沒有船家敢在這個時候渡河,大渢渡已經十天沒出過任何一條船了。

趕著前往對岸的商客旅人都集聚在了渡口附近的幾個小村鎮上,客棧早就人滿為患,不少老板坐地起價,可鎮上的客房依然供不應求。

她敲開躍原鎮上最後一家客棧的門時,已經是夜裏亥時,開門的掌櫃抱著個手爐,一雙眯眯眼根本看都不看眼前的人,不等肖南回開口便搶先說道:“抱歉啊這位公子,小店客滿了,打尖您得自個在裏邊找位子,住店可就得尋別家了。”

說完就縮了回去,伯勞趕緊上前一個邁步用腳卡住了門,眼珠轉了轉便看到屋內破木架子上,還掛著最後一把鑰匙,於是壓低了嗓子:“老哥,不是還空著間房麼?我都看見了。”

掌櫃擺擺手:“哪有哪有,你看錯了。”

“天寒地凍的,老哥行個方便嘛。”

伯勞腳下穩如石敢當,那掌櫃愣是關不上門,有些生氣地說道:“都說了客滿,你們怎的還在這糾纏?莫非欺我店小?我和你們講,那天字號房早就讓一位姓鐘的貴客包下了,人家可是付了我一年的銀子,我怎麼能轉頭讓給別人住?”

肖南回和伯勞對視一眼,都深知這其中套路,於是換上一臉誠懇:“掌櫃的真真是個誠信人,如今天色這麼晚了,那鐘公子想必也不會來了,我們就住一晚,定不會給掌櫃添麻煩。”

掌櫃的果然為難一番,伸出肥肥短短的五根手指。

“五十兩。”

她肉疼地笑笑:“成交。”

五個圓潤可愛的元寶收入囊中,掌櫃的眯縫眼似乎都睜開不少:“馬棚在對麵,錯牽被偷本店概不負責。”

肖南回已經懶得搭理他,眼神示意伯勞先進屋裏看看情況,自己牽了吉祥和花虯往馬棚走去。

馬棚內十分簡陋,槽子裏隻剩些不太新鮮的草料,連豆子和燕麥的渣渣都看不到,吉祥不滿地刨了兩下地,她拿出些一早準備的幹蘑混進草料裏,它才勉強被安撫下來。

雨下的越發急了,她轉身快步走回客棧。

客棧裏也實在小的可憐,看起來比吉祥的馬棚也好不了多少,一進屋便隻有破破爛爛五六張桌子,還都擠滿了人,有些付了酒錢隻是想找個地方落落腳的,便都直接坐在地上。伯勞正擠在一個角落,扯著脖子喊她:“喂,這邊!”

她除了身上蓑衣小心擠過去,也不知道伯勞是怎麼搶了這個位子,竟還能勻出個破木凳子給她。她一坐下,伯勞又拉住她讓屁股完全蓋住那凳子。

“坐好了,小心一會讓人搶了去。”

肖南回有些哭笑不得,要了兩碗熱湯麵,一邊吃一邊觀察著屋子裏的人。

她左手邊三四步遠的地方是一名拖家帶口的生意人,一家六口占了好大一塊地方,從那人和他妻子的衣著可見家底殷實,隻是孩子清一色的全是半大的女孩子,雖然規矩地坐著卻仍不時要接受父親的低聲斥責,看樣子是個求男不成的一家子。他們點了不少算得上奢侈的吃食,男人見桌上湯水用的差不多了,便一直低頭看著賬本,留下他的妻女也不敢繼續再吃。

角落裏坐在地上的散客中,有不少目光也在打量這一家,但多數也隻集中在那桌上的美食,隻有一人的目光隱蔽地落在那當家男人腰間和一旁鼓鼓囊囊的包袱上。那是個束著額帶的中年漢子,身邊雖無顯眼的凶器,但那雙指節突出的手一看便是練家子。他似乎是冒雨趕了很久的路,身上的粗布衣裳已經濕透,滴答落下的水在地板彙成一灘,蔓延到旁邊的一張桌子下,那桌子下有雙穿著白靴子的腳,此刻正有些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

靴子的主人是個一身白衣的年輕公子,長相還算俊秀,隻是那臉似乎是搽了太多香粉,白的嚇人,他一手翹著尾指捏著個瓷杯小口喝著酒,一看便是自己帶來的細瓷杯,看著比這店裏的精致不少。他左右手兩邊各坐著兩個妙齡女子,雖說沒有望塵樓中那般絕色,倒也嬌俏可人,都媚眼如絲地望著他,時不時低聲嬌笑兩聲,像是聽那公子說了什麼趣事。

酒過兩巡,兩名女子越笑越誇張,簡直要前仰後合起來,脂粉味飄到隔壁桌,那一桌的三名大漢卻都不為所動,各個眼觀鼻鼻觀心,就連女子衣帶拂過後背也巋然不動。細看三人雖穿著各不相同,放在桌案上的兵器卻都是清一色的小鐔橫刀,處處透著股衙門氣質,卻不知為何要掩藏身份混跡於此。

肖南回垂下眼簾,趕在碗裏的東西變涼前連麵帶湯吃了個碗淨,伯勞顯然是習慣了杜鵑的手藝,倒是有些矯情地剩了些。

她這次出來的匆忙盤纏帶的不多,剛剛又教那黑心掌櫃宰了一刀,實在分不出銀兩給她改善夥食,正要開口勸對方多吃些時,客棧的破木門再次被人推開。

一陣冷風裹著雨水潲進屋裏,門口的人便有些埋怨,然而進屋的人卻無半句抱歉。

當前那人一身天青色的褂子,長了張讓人一看既忘的方臉。她本已收回視線,餘光卻掃到那人佩戴的刀鞘,驀地停住。

這刀,看著有幾分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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