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個小時前，百草村王長生家，來了一位貴客。

這位貴客，可是百草村的大人物，堂堂的一村之長，白稼軒。

他背著手走進王長生家的時候，累了一晚上的王長生和胡娟正在炕上補覺。

“王長生，太陽都快落山了，你個老小子還沒起呢？”

白稼軒大嗓門說著，一雙眼睛卻往胡娟那邊瞟。

王老漢兩口子趕忙從炕上爬起來，胡亂穿上兩件衣服，嘴裏一邊笑著說：“村管來啦，快坐快坐，昨天晚上下雨沒睡好，這不補點覺嘛！”

白稼軒四十多歲，肩寬背闊，濃眉大眼，穿著一身白色的確良半袖兒襯衣，紮在褪了色的藍褲子裏，一條黑色牛皮皮帶磨得油光鋥亮，就是有些地方磨掉了皮。他腳上趿拉著一雙半舊的布鞋，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

惟一不足的是，頭發有點少，稀稀拉拉的趴在頭皮上，被油亮的摩絲發膠固定住，像一團壓扁的鐵絲球。

胡娟穿好衣服，白了村管白稼軒一眼，“這麼大個部員，怎麼進來也不敲個門？”

白稼軒就笑道：“你這話說的！我在這百草村，哪一戶不是推門就進？敲門，咱們不就見外了嘛？！”

王老漢連忙點頭道，“對，對，敲門就見外了！快給村管倒點水！”

胡娟冷冷的哼了一聲，一邊梳著頭發，一邊走出外屋給白稼軒倒水去了。

“村管，抽煙......”

王老漢從桌子裏翻出一盒白塔山，抽出一根，遞向白稼軒。

“呦，不錯嘛！你家還有好東西啊？！”

白稼軒接過來，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嗬嗬笑道。

“小飛從鎮上帶回來的，說那些大上級都抽這個！”王長生嘿嘿笑道，似乎臉上很光彩的樣子，卻又趕緊拿火柴給白稼軒點上，自己卻拿出了一根自卷紙煙，笑道：“我抽這個，有勁！”

兩人吞雲吐霧，胡娟也走了進來，把一個茶缸放在白稼軒手邊，問道：“村管今天怎麼有空到我們家來啊？你這可是下基層啊！”

白稼軒盯著胡娟保養得不錯的手，笑道：“什麼下基層？我是服務來了！你們家是不是有個上門姑爺，叫葉天星？”

“不是葉天星，是葉三，怎麼了？”

胡娟手一抖，疑惑的問道。

她看了一眼王長生，王長生抽著煙也是一臉茫然。昨天夜裏發生的事兒，除了他們家並沒有人知道，因為下著大雨，他們家住的相對偏遠，也沒有人看見，不過胡娟還是有點心虛。

“那就是了，我們這村就他一個姓葉的外來戶！”白稼軒說道，“你們是攤上好事啦，找了個好姑爺！”

“這怎麼說呢？他就是一個呆子，傻實在的廢物！”

胡娟搓著手笑道。

白稼軒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水，這才道：“什麼廢物？剛才我接了個電話，是鎮上最大的養豬廠劉老板打來的，說是己經跟獸醫站協調好了，以後他們養豬廠，還有其他幾個大養豬廠，都聘葉天星為專職技師，專門負責給仔豬做去勢手術！”

“去世？誰去世了？”

王長生問道。

“就是劁豬！沒想到，你們家這姑爺還有這能耐！”白稼軒嘿嘿一笑，眼神又輕輕瞟了一眼胡娟。

“去勢都不懂，老土帽！”

胡娟啐了一口王長生，她忽像想起什麼來似的，說道：“對，他在到我們家以前，跟著老劁豬匠學過一段時間。嗯，這專職技師，能掙不少錢吧？”

“我也不知道，不過劉老板說，他們想按計件，一頭豬就按最高價兩塊錢算！多勞多得！”白稼軒說道，“要這麼算，確實不少掙，這幾個大養豬廠每個月出小豬怎麼也得五百多隻！”

胡娟眼前一亮，“這麼多！那不是說，一個月就能掙一千多塊？！”

“差不多，這樣的好事，我也想去！可是咱不會啊！”白稼軒也笑道。“對了，劉老板還說，讓他明天再去一趟豬廠，簽個什麼合同？”

“好好好！”胡娟一臉興奮，連忙答應。

白稼軒站起身來，笑著說：“你們也不知道哪來的好命，這回你們家要發財嘍！對了，劉老板那還等我回話呢！我還得跟劉老板談一下，合作養豬的事兒！”

說著白稼軒抬腿往外走，胡娟連忙追出去，道：“村管，別走啦，晚上請你喝酒啊！”

白稼軒在屋外就笑道：“不啦，今天還有事，改日吧！”

胡娟笑道：“好，改日就改日！”

送走村管，胡娟回到屋裏麵，卻是愁眉苦臉地道，“這可怎麼辦啊！早上我還跟小翠說，把他趕出去，不管那個廢物了！”

“都是你做的好事！”王長生冷哼一聲，“我就說你就積點德，積點德，你就是不聽！我看你對小翠，就沒點疼路！”

“什麼啊？我不疼她，她能長這麼大？”胡娟急道，“王長生，你可講講良心，我胡娟嫁給你這十幾年，可是過了一天好日子？”

“哎，別說了，我就說嘛，到底還是自家閨女姑爺，別整天跟個仇人似的！”

王長生也有些服軟道。

“你說也怪啊，昨天那麼重的傷，今天就好了！我中午聽說，他去趕集了！說不定還真是劁豬去了！”

胡娟琢磨著道。

“你還是想想辦法，怎麼把葉三拉回來吧！”

王長生道，“你想啊，這葉三要是真發財了，一個月能掙一千多，還能看上咱閨女女？恐怕這上門女婿他也不當啦！”

“不行，一定要把他留住，這可是個寶貝！”

胡娟沒有回答王長生，卻自顧自的說道。她圍著屋子轉了半圈，忽然一拍大腿，向王長生道：“走，收拾房子去！”

“什麼房子？”

王長生正把煙頭在炕根底下摁滅，坐起來正想再卷一根，不由一愣問道。

“抽，抽，就知道抽！”胡娟一把奪過他手裏的煙葉袋子，說道：“把那兩間新房收拾出來，給葉三還有小翠住！”

“不是留著給小飛娶媳婦嗎？”

王長生說道。

“不管了，先把這能掙錢的留住再說！”胡娟說道，“有了錢，咱再蓋二層小樓！”

今年年初，王長生家又加蓋了兩間磚房，其實也是葉三出力最多，現在己經弄好，就等著給王飛年底娶媳婦了。胡娟的意思，是把兩間磚房收拾出來，給葉三住，然後最好讓葉三盡快跟王小翠生米煮成熟飯，這樣他這個上門女婿就跑不掉了。

他們住在一起，就算是沒有那事兒，也有了兩口子的名義，這樣一來，她胡娟這個丈母娘的位置可就坐穩了！

王長生和胡娟兩口子把兩間新房打掃得幹幹淨淨，鋪好了新被褥，胡娟一咬牙，把家裏的那台黑白電視還有電風扇也搬了過去，活忙了大半天才搞得滿意，晚飯都沒顧上吃。

有幾個住得近的同村過來，告訴胡娟，今天她那上門女婿買了不少東西，說是要單過，而且還說了幾句閑話，讓胡娟一時很沒麵子。

所以，她一收拾完就心急火燎的來找葉三和王小翠了，還順手帶了一些前年王老漢治腿傷時剩下的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