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力降低存在感縮在雅苑裏品茶看書的赫連和雅,本來在南詔王浩浩蕩蕩夜遊出行時怎麼都不可能遇上的,但有時候巧合這東西,或者說是緣分這東西是可怕的。上官玉書在發帖給南詔王的時候,一時興起竟又將一份燙金的帖子派人送到了赫連府。
“小姐,小姐!您看這是什麼?!”香菱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與她的冒冒失失相較,赫連和雅顯得有些太過平靜自若,淡淡掃了香菱一眼,輕聲道,“看你這匆匆忙忙的,難道又是有什麼大事了?你這手中的帖子又是從哪兒來的?”
“是啊!比南詔王遇刺還要不可思議的事兒!”香菱說著將那石青色燙金請帖恭敬遞到赫連和雅手裏。
接過請帖,尚未揭開赫連和雅就已心裏多少猜到了香菱所謂的“不可思議的大事”是什麼。能夠奢侈地連請帖都燙金,且采用僅次於象征皇家的明黃和王族大紅的石青色,不是高官之家便是大富之家。細想下來,高官的話她沒接觸過,大富的人她卻隻認識一人,那就是與她有過一麵隻願的上官玉書!
“是上官玉書送來的帖子,對不對?”赫連和雅嘴角微揚,果然意料之中的在香菱臉上看到了驚愕的表情。
“哇!小姐,我都沒說你怎麼知道,剛才你也沒看帖子呀!真的是上官公子派人送來的請帖呢。而且還特地吩咐了要一定要交到您手上。”
聽她這麼一說,赫連和雅才打開帖子,隨即便細眉微皺。冬荷?這上官玉書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想起要請她這個跟他非親非故的人賞那稀有的冬荷?
“雅雅。”溫柔的呼喊從遠處傳來。
側頭看去,會用這樣的聲音喊她的,除了她的娘親此外還會有誰呢。
“娘親您怎麼來了?”赫連和雅疑惑看她。
“聽環兒說有人給你送來了請帖,所以特地來看看。”說著,她低頭看了看赫連和雅手中的燙金石青帖,麵浮憂色。“雅雅,誰送來這麼貴重的請帖啊?”
“是——”
她正要回答不想香菱卻搶在了前麵興奮地回道:“是上官公子!”
“上官?哪個上官公子。”楊氏麵露不解之色。
“哎呀!就是北雁第一首富上官家的上官玉書啊!”香菱說著便眉飛色舞起來,“我看小姐是交好運了!你上官公子都知道了她。”
交好運!又是這個說法。赫連和雅想到上官玉書今日也是這般說她的。她隻覺心底便有些不鬱。
“什麼交好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雅雅與他並沒有什麼往來,這般盛情邀請不知道是為什麼。我真不明白有什麼好高興的!”楊氏嚴厲地看了香菱一眼。明顯就是在指責她太過喜形於色的舉動。
“奴、奴婢該死......一時得意忘形了,還請夫人寬恕。”香菱心虛地低頭認錯。
“知錯便好,若是以後你還這般,我就再也不會讓你留在小姐身邊!”楊氏極言令色,甚是威嚴。
赫連和雅從旁看著也有些吃驚,平日裏母親說話都是輕言細語,待人也是溫和恭謙。稍微大聲些說話,都是被逼急了或者是為了維護她。她的娘親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愛女如命?亦或是一個比她還會隱藏自己本性的野心家?
正在她滿是疑惑地猜測著自己的母親時,楊氏已將香菱和侍女環兒驅走,獨留下母女二人。她走到赫連和雅身旁坐下,帶著憂愁看她,“雅雅,你可怪娘親?那上官家雖是北雁首富,但赫連家與之甚少往來,今日他突然來帖,母親隻恐是另為其他啊。”
原來如此,沒想到楊氏也是個有心思的人,幸好她是自己的母親,若她是自己敵對麵的,那自己就該小心了,“娘,您放心,女兒也並無意去的。”她安慰道,“女兒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所以不論您做了什麼,女兒都不會怪你。”
這世上又有哪個做孩子的會記恨自己的父母,這份血液的羈絆沒有所謂的是非,是怎麼都割不斷的。
“雅雅能這麼懂事,為娘也算是安心了。”楊氏點頭,輕歎了一口氣,愁慮之色卻未減半分,“如若上官玉書真心想與你建交往來,那倒是可以考慮的。景王定是要與你退婚的,即便你跟著你父親經商,女人最終還是要找個好歸宿才行的。”
又是好歸宿......赫連和雅聽著頭疼,現在她突然有些慶幸自己二十一世紀時父母早亡的事情,至少在她不要命地闖拚商場時,沒有長者在耳邊念叨著一些“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東西。難道一個人多久過不下去嗎?即便是要有個異性的伴侶什麼的,為何一定要跟他結婚,將各自強行綁在一起......她想不明白,怎麼都想不明白。難道是因為她十歲時父母就過世了,沒有一個長輩悉心教誨,她才對很多事業以外的東西不理解嗎?
楊氏徑自說著“嫁人經”,說著說著發現沒有回音了才看向赫連和雅,見她麵無表情的樣子,還以為自己的女兒又舊病複發了。一瞬間她仿佛心跳都停拍了!女兒好不容易變聰明,可千萬別又變傻了!“雅雅,雅雅?你怎麼了?”
“啊?娘親。”赫連和雅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笑笑,“剛剛聽你說到景王就想起了爹爹還在宮中沒有回來......”
“你是擔心你爹爹啊。哎,你放心吧,他沒事的。”楊氏聽著甚覺寬慰。
“哦,既然女兒不去了,就請娘親幫我將這帖子還了回去吧。雅雅身為女兒家,不好出麵......”赫連和雅將請帖輕輕地遞了過去。
楊氏接住後點頭,“好,這事兒該娘去幫你回了。你再好好休息幾日,等這風波停了,就讓你爹去王府退婚......哎,早些了解了也好。”自從景王揚言退婚,她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穩的日子,每日裏她總會因為憂心和雅將來嫁不出而吃不下睡不著。人不自覺第瘦了一圈,和雅看著心疼,卻又沒有辦法。
“娘,別總唉聲歎氣的,那樣容易老......女兒將來一定不會讓娘失望的,娘您就別擔心了。娘您要是老了,雅雅會傷心死的。”赫連和雅起身走到楊氏身後,撒嬌似的抱住了她。有多久沒有這樣跟一個人撒過嬌了呢?她不記得了。
在21世紀的莫鐵心,跟媽媽相處的時間隻有十年,作為家庭主婦的媽媽對她和弟弟照顧的無微不至,甚至有過度的寵溺,因此在十歲前,她的記憶都是美好的,她是無欲無濾的千金小姐。可是十歲時父母的那場意外車禍,卻讓她瞬間從天上掉到了地獄。爸爸的死亡也使得莫氏集團成為一盤散沙,親朋好友不但不幫忙,還爭相搶奪他們家的財產。如果不是爸爸媽媽生前交心的幾位朋友幫忙,恐怕她和弟弟都要淪落街頭。經曆了世態炎涼的她,也明白了在殘酷的現實世界裏不是那麼的美好的。她也開始給自己帶上了麵具,用虛偽冷酷殘酷將自己保護起來。
曾經她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冷漠地度過一生,沒想到卻在死後來到了這樣一個世界,楊氏待她的好,讓她不奢求功名利祿,錦衣玉食。但往日發生過的一切,也告誡著她不可貪圖安逸。這個世界是為強者而設的,弱者隻會唄強者踩在腳下,任其宰割。
過去她將弟弟視作自己唯一的親人,也是她竭盡所能要去保護和愛惜的人,現在在這個世界,占據著這個位置的人是她現在的母親楊氏。雖然她不會像楊氏想象的那樣找個“歸宿”......
送走楊氏時,已是日落西山的當口,赫連俊雄也已從宮中回來。赫連和雅在她的雅苑烤著火,研究著這異世界的醫書與她所學中醫學的差別。香菱自被楊氏教訓後,說話都不敢大聲了,也不敢再跟和雅說什麼外頭的八卦。和雅見她這樣怪可憐的,不能談八卦對於香菱來說恐怕就像煙鬼不吸煙一眼,從醫書中抬頭同情看她一眼,道,“香菱,娘已經走了那麼久了,你還這樣做什麼?”
香菱手絞著手帕,低頭喃喃回答,“小姐——您不知道——夫人從來是說到做到的,香菱怕——”
“怕什麼,你是我的丫鬟,我不讓娘趕你不就好了。”赫連和雅溫溫笑道,“隻要你不再那樣貿貿然不知輕重就好,相府雖說不大,但也不小,上下百把個人,就有百多張口。你若不謹言慎行,被有心的人知道了,那後果可不堪設想......這麼說你明白母親為何要訓斥你了嗎?”
香菱聽著又自己想了想忍不住就打了個激靈,她一臉的悔恨,手緊緊絞著手帕,帶著滿心愧疚對和雅說,“太可怕了!香菱差點就害了小姐,要是讓二房和三房知道了還不想著法子來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