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當唐渺的手指落在囚牛琴上，四下的雜音瞬間肅靜了，琴聲悠遠如同從極遠的遠方傳來，每個人都感覺到琴音傳來的方向不是眼前少年手中的琴

而是來自於天空

天籟之音用來比喻別的音樂簡直是委屈了這個成語，但現在用在這四弦琴音上卻是恰到好處，唐渺彈撥的似乎不是手中的琴弦，而是空中的浮雲，每一次撥動，都從天空中灑下一串音律

唐渺眼前的場景開始轉變，從室內的大廳到飄渺的雲端，從座下的高台到世界的彼端。

唐渺漸漸的感覺不是自己在彈奏，是自己身體裏的一個靈魂在撥動著琴弦

唐渺的腦海中各種畫麵不斷閃現，最後定格在父親的麵孔裏，隱約感覺父親隔空握著自己的手，帶著唐渺彈奏著一個個音律

唐渺彈奏越來越流暢，音符隨著手下撥弦的動作飄灑而出，彙聚成一條河流，衝刷著所有聽眾

“右手起音平天下苦難，左手和弦洗世間殺伐。”

流淌的音律彙聚成一句話，回蕩在所有聽眾的耳中，每個人的眼前畫麵開始閃動，思緒被牽引到一處悠遠的世外桃源，桃源四麵環山，其間沒有人的存在，隻有各種奇異的鳥獸漫遊

桃源種滿了藍色葉片的樹，落下的樹葉鋪滿了整個阡陌縱橫的路麵，把整個桃源渲染出一種蔚藍深邃的感覺

突然似有龍鳴牛哼從近出傳來，一隻神獸突然出現在這個世外桃源之中，好像是這個世外桃源的主宰者，順著神獸所在的方向望去，一片極大的湖泊出現在眼前

湖泊裏澄澈至極，看不到一絲雜質，各種鳥獸趴在湖泊邊飲用著湖泊裏的水

唐渺彈奏著曲子，漸漸感覺著自己的目光和神獸緩緩重合，眼前站著一群人，好像是餐館裏的聽眾，又好像不止，還有好多陌生的麵孔，

一個個遠方的來客排著隊，學周圍的鳥獸拘起一捧清澈的湖水飲用

人們在飲用了這澄澈的泉水後，泉水並沒有像普通的水一樣進入人的胃裏，而是如同光束一般，在人們的體內穿梭著，最後從人們的頭頂出來

不同的人在聽到這玄妙的音律之後聽到的卻是不同，求愛而不得之人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之人，整日奔波生活的人見到了自己日後飛黃騰達的模樣，獨自漂泊的浪子見到了自己的親人父母。。。。。。。。

這一段旋律音落下，每個人都感覺自己變得心情和緩，自己平日的苦惱都煙消雲散，心神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

台上的幾位大師早也沉醉在囚牛音之中，手中的各種樂器雖然無人撥動，但卻隨著唐渺手下流出的音律正產生著細微的共鳴，好像有靈一般的要迎和這囚牛琴的音律

唐渺的手指飛快的翻飛著，琴弦劇烈的抖動，操縱著一條條光束穿梭在人們體內，洗滌著人們心中的不安與苦難。

一道道光束從人們頭頂再出來之後，已經變了顏色，有的變成紅色，有的變成了紫色，更有甚者變成了灰色，一道道帶著浮生苦難的光束重新回到神獸腳下的湖泊裏，其中的顏色被湖水消融，衝刷，最終回歸到讓人心靜的藍色。

可是，隨著異樣顏色的光束越來越多，湖水居然呈現出一種快要消融不過來的趨勢

現實裏，唐渺的頭上開始滲出冷汗，豆大的汗珠順著唐渺的臉頰流下，手下流出的音律明顯變得沉重緩慢，可唐渺還是咬牙沒有停下撥動琴弦的手指

異樣光束的數量開始減少，在唐渺的手中，湖水洗刷著一批又一批的邪念與苦難

可就在異樣的光束快要被消融殆盡之時，一道血紅的光束竄進了湖泊之中

唐渺原本想吞噬這一縷紅光，可是就在唐渺接近這道紅光時，紅光卻先唐渺一步，鑽進了唐渺的眉心

唐渺瞬間感覺到一整刺痛從大腦深處傳來，眼前也被紅色充斥，瞬間失去了意識。

可唐渺雖然失去了意識，現實之中的唐渺隻不過手下一頓，隨後指法一轉，另一股音律從手下跳躍而出

這一股音律不同於唐渺原本彈奏的囚牛曲，這音律飽含殺伐與怨恨，還有一種生不由己的痛苦之情

旋律之中的場景瞬間變換，神獸背後的天空瞬間被紅色填滿，神獸原本偉岸的身軀也不斷的縮小，腳下的湖泊被血一般的鮮紅取代，湖泊邊的鳥獸四散逃竄，環繞著世外桃源的山脈寸寸崩塌，巨石不斷的滾下山坡，砸進血紅的湖水之中

隻有桃源之中那奇異的藍色樹木沒有被環境的紅色侵染，龐大的根係死死的扣住地麵，好像在維持著這一方小天地最後的完整

天空中風雲驟變，一隻凶獸從天而降，似龍非龍和桃源中的神獸倒是有幾分相像，異獸的生體不像龍那樣長，而是長著一副豺狼的身軀，倆角向後緊貼背部，眼中閃爍著殺伐的光芒

凶獸緩緩降落，湊近那鮮紅的湖水，狼嘯聲從口中傳出，湖麵掀起巨浪，朝著岸邊的人們打去，凶獸似乎想用這包含殺伐氣息的湖水吞噬這些聽眾的心神。

另一邊，唐渺的精神世界依舊是一片血紅，自己已經完全被殺伐之氣占據了神智，冥冥之中，父親悠遠的聲音傳來

“琴音不為傷人，為何渺兒卻帶著殺意彈琴”

一瞬間，唐渺的神智猛然開始顫抖，他掙紮著睜開雙眼，那一縷光明不斷的去散眼前的猩紅

音律之中那一方小世界裏，原本被紅色侵染的天空一角，蔚藍色重新亮起，一點點壓迫著那一片猩紅離開天空，那幾乎已經消失不見的神獸身影重新膨脹起來，不過幾息變暴漲到與凶獸一般大小，湖水也重新歸回蔚藍色，卷起的水龍卷消散成一團團水霧，炸開在空中，在這片小天地之內下起了雨

雨水澆在凶獸的頭頂，凶獸背上流淌的紅色不斷被溶解，最終融化成一具龍骨，沉沒在蔚藍色的湖中。

一曲終了，一切都歸回平靜，這一方小世界一點點消散最終歸回虛無，小世界中沉醉的人們重新回到了現實，一個個還都驚魂未定的模樣

而反觀唐渺，臉上的汗珠如雨般落下，雖然他自己都沒搞懂為什麼自己彈奏的曲子會那樣形成一方不存在的世界，是幻覺嗎，但那種失去意識的感受又是那麼真實，自己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又是誰在撥彈琴弦。

就在唐渺的手離開琴的一瞬間，琴弦斷裂的聲音瘋狂炸響，不單單是唐渺手下的四弦古琴承受不住這一曲的威力斷裂了，場上所有樂器的琴弦都因為那一曲的共振斷了六成以上的琴弦

就在唐渺對著眼前斷裂的琴弦手足無措的時候，背後突然伸出一隻手，乘著台下的聽眾都還沒緩過神來，那一隻突然出現的手把唐渺拽到了後台。

唐渺回頭一看，是狄剪月，這才放鬆下心神來擦了把臉上的汗水，卻看到傅楚西子躲在狄剪月的背後，臉上一副難堪的表情

就在唐渺正打算開口向狄剪月詢問一下剛剛彈奏時出現的特殊情況是什麼原因時，傅楚西子突然跳出來打斷了唐渺

“那啥，你叫唐渺是吧，今天的事，對不起了，就這樣，我沒別的意思，畢竟是我做的不對。”

這一下給唐渺整不會了，自己從來沒聽說過傅楚家的大小姐向任何人道歉過，而現在的傅楚西子給人的感覺卻是和之前判若兩人

說實話，這樣的傅楚西子，還挺讓人喜歡的。。。。。

傅楚西子說完後也沒給唐渺回應的機會，便一個人紅著臉跑開了，隻留下唐渺一個人獨自無語。

而狄剪月也沒見過這樣的傅楚西子，但也不好放任傅楚西子一個人跑開，隻好跟了上去。留下一句話給唐渺

“你下班以後去琴行找我，關於琴的問題，我有點問題想問你。”

唐渺沒有理解狄剪月所說的意思，但肯定不是找自己賠償今天這些琴的損失，畢竟狄家大小姐也不會在乎這點錢，至於是什麼事，也隻有等下班之後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