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我……”綠蘿嚇了一跳，雙腿一軟直覺趴在地上，死死的將頭埋下。

司寇華抬眸，冷冷的瞥了綠蘿一眼，又看了眼阮溪婼，眼神閃動似乎在算計著什麼。

正廳之中一片寂靜，數道異樣的眼神落在阮溪婼的身上，她依舊脊背挺得筆直，如一杆標槍始終穩穩的紮在原地。

眾人心思各異，這二小姐今日看起來似乎是有些不一樣，往常遇到這般場景早就嚇得肝膽俱裂了，哆嗦著連頭都不敢抬。哪裏像今天還能步步緊逼，條理清楚的找出綠蘿的錯處來為自己洗脫嫌疑。

阮溪婼將她們的一樣盡收眼底，與阮晟延的怒色不同，大夫人卻是臉色煞白，眸裏帶著怨毒死死的瞪著她，仿佛要將她生吞活扒似的。

“爹爹，女兒不孝，自請去庵堂清修，還望爹爹成全。”

突然，阮溪婼‘嗵’的一聲跪在地上，膝蓋與磚石之間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聽得人一陣肉疼。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阮晟延劍眉一挑，看她眼眶通紅，卻死咬著牙不肯讓眼淚落下的倔強模樣，心中一緊，起身便要扶她。

阮溪婼往後縮了縮，避開他的大掌，清淚潸然落下，“去了庵堂日子清苦卻好歹能保住一條性命，不枉費娘親爹爹生養之恩。”

好你個阮溪婼，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兒就開始上眼藥！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齒，麵上還是不得不掛起一抹溫柔的笑容，“二丫頭說什麼渾話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阮府容不得一個庶女，傳出去老爺和阮府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庶女？”阮溪婼聽了這兩字，頓時臉上閃過一抹冷嘲，冷笑道：“我阮溪婼的娘親是澹台國公府的長房嫡女，是阮氏八抬大轎迎進門的正房嫡妻！澹台氏當年寵眷優渥時，你尹氏連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大夫人臉色一變卻無從反駁，一口銀牙幾欲咬碎。

阮晴玉則是檀口微張，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這也太大膽了，當著這麼多人和太子殿下的麵兒辱罵嫡母。

“老爺……”大夫人下意識的便要對著阮晟延哭訴，後者眉頭緊緊皺起，並不理會。

阮溪婼仰頭，任由眼淚順著臉頰落下，再睜眼便是一片清明，“阮氏祠堂中供著我娘的靈位，隻要我們母女一日沒有被逐出族譜，你身份再尊貴充其量了也隻是我爹爹的繼室！”

繼室！

這兩字可謂是狠狠的甩了尹秋蓮一個耳光，她雙目赤紅，若不是殘存的理智提醒她注意主母的風度，她怕是早就衝上前將這一張喋喋不休的嘴給撕爛了！

“婼兒，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放不下嗎？”阮晟延動了動唇，看著眼前嬌美清冷的女兒，無比苦澀的說道。

“爹爹這些年不也從未放下嗎？阮氏有阮氏的清高，澹台氏有澹台氏的傲骨，我是你們女兒，寧死也不願受辱。自娘親去後我日日謹小慎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如今連這些奴才都能隨意汙蔑女兒！”

阮溪婼抬手，纖指指向綠蘿，對著阮晟延說道：“要不是她言辭失當尚給女兒留有一線生機，怕是我日後能苟延殘喘於世，也會賠上這雙手，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阮晟延十分痛苦的閉眼，腦海中盡是那些熟悉的音容笑貌，他不敢忘，也不能忘，當年為了阮氏她自甘降為妾室，受了那麼多的苦，最終香消玉殞。

如今，她們唯一的女兒卻差點殞命！

“你放心，爹爹回來了，從今往後，誰也別想打你的主意。這件事情我必查個水落石出！”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軒然大波。看來，二小姐這是要翻身了啊！

司寇華頗為讚賞的看了阮溪婼一眼，怪不得父皇多年來一直惦記著阮氏，能交出這樣傲骨錚錚，聰慧玲瓏的女兒，不簡單啊！

大夫人卻是急了，如此一來，不僅姝兒白白受了傷，可能還要被牽連！萬一查出來，她這個寶貝女兒的後半生可就毀了啊！

“查，必須查！看看到底是那個狗奴才鬼迷心竅要挑撥我們姐妹間的關係。”這時，廳外突然傳來女子的厲喝，眾人回首便看到一女子被丫鬟攙扶著，柔柔弱弱的進了正廳。

“姝兒給見過父親母親，參見太子殿下。”阮玉姝剛要行禮，司寇華便起身，柔聲說道：“不必多禮，你身上還有傷，好好坐著便是。”

阮晟延也點了點頭，大夫人則是快步走過去攬著她瘦弱的身子走到一旁坐下，嗔道：“你還傷著呢，不好好在院子裏躺著，跑這兒來做什麼。”

“女兒聽下人們說二妹妹遭人汙蔑，怕她有什麼不測便趕緊過來了，幸好，還不算太遲。”阮玉姝嘴角噙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說話不急不緩，悅耳動聽。

“多謝大姐費神了。”阮溪婼也站了起來，清聲說道。二人視線相接，短短一刹各自撇開。

“你這丫頭滿嘴渾話，二妹妹何時傷過我，你說這些話究竟是何目的？莫不是因為昨日你做了錯事我罰了你你便存心報複？”阮玉姝盯著綠蘿。拍桌怒道。

綠蘿聽了這話猛的抬起頭，便看到阮玉姝的眼底閃過一抹冷光，她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微微動了動唇，綠蘿霎時間白了臉色。

阮溪婼看著綠蘿渾身巨顫，她可看清楚了，阮玉姝剛剛說的是：小虎！

小虎是綠蘿唯一的弟弟，今年四歲，是他家的獨苗。

綠蘿思考片刻，當即做出了決定。她知道，她要是不將這些罪名全部擔下來，以大夫人和小姐的手段，她家人恐怕都活不下去了！

“是，我是想報複你，是我在二小姐離開後把你打暈割了你的右手想要栽贓給二小姐的，那把傷你的匕首是我早前買通二小姐院子裏的小七偷出來的，我還給了她一個金簪用作封口費。”

她說著似乎還想要爬起來，阮晟延抬腳踹在她的身上，對著還在發呆的侍衛喊道：“還不快給我拉下去！”立馬有人上來一左一右架著綠蘿將她拖了下去。

綠蘿似乎也放棄了抵抗，悶不吭聲的任由那些人將她帶走，等待著她的隻有一個結局，那就是——死亡！

“都是姐姐禦下不嚴讓二妹妹受委屈了。”阮玉姝杏眸溢滿了愧疚之色，配上她一身的白裙顯得更是楚楚可憐。

“大姐嚴重了。”阮溪婼冷淡的說道。阮晟延看她們姐妹二人一來一回的聊著，剛要說什麼，便有一個家丁從外麵慌張的跑了進來。

“老爺，老爺快去接旨！”

阮溪婼心中一動，阮家又要崛起了！

阮府門口烏泱泱的圍著一大群看熱鬧的百姓，阮晟延帶著府中諸人迎出大門，便見高頭大馬上騎著一個太監，身後不遠處有一駕紫檀木製成的馬車。

眾人見此，呼啦啦的跪了一地，阮溪婼也跟著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阮晟延金玉其質，襟懷坦白，殫見洽聞，博古通今，今封為丞相，賜府邸一座，珍珠十斛，錦繡百匹，黃金千兩，於下月初一上任，欽此！”

“微臣接旨!”阮晟延起身接過聖旨，眾人這才起身。

宣旨的太監笑了笑，“阮府的富貴要來了，今後還望阮相多多提攜。”

“公公嚴重了，舟馬勞頓還請公公賞臉入府歇息。”官場上的客套還是要的。

“這就不必了，雜家還要盡快回宮侍奉呢。”說罷，他便下馬去馬車旁恭敬的低語了兩句，得了吩咐這才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眾人皆是呼了口氣，就在這時，馬車中卻傳出一道清冷如雪，脆若琉璃的聲音，“恭喜阮相。”

那聲音似蒼山之巔的雪，清冷中帶著一抹醉人的淡香，讓人不禁失魂遊離，沉醉其中。

這聲音，這聲音！

她死都不會忘記！

除了他，世間還會有誰讓人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便為之傾倒沉醉，身心歎服。

他是，司寇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