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家出來的時候天色也不早了,蘇正禮身子不好,蘇萬福又趕著去了鎮上。
鐘氏擔心蘇錦言一個人不安全,說要送她回半坡村,被言辭拒絕了。
一來一去二十裏不說,等鐘氏回來都已經天黑透了,到時候誰擔心誰還說不準。
見蘇錦言說得頭頭是道的,鐘氏也沒堅持,隻將周嬸子提來的點心讓她帶回去。
又叮囑她:“你出來一天了,你那婆母必定擔心,回去了好好說話,別動不動的就發脾氣。”
蘇錦言想著明兒還要找借口出門,便收了那包點心,同鐘氏保證道:“娘放心,我不會頂撞她的。”
鐘氏將蘇錦言送到村口,眼見她快步離去的身影,這才感覺女兒是真的長大懂事了。
蘇錦言來時還迷了路,繞了不少大圈,回去時倒是把路都記熟了。
擦黑摸進秦家大門時,秦子征已經回來了,正罵罵咧咧的挑著桶出門。
“一天到晚的躺在屋裏,還的伺候吃喝,不曉得的還真以為要死了。”
話音才落,就迎麵碰到趕回來的蘇錦言。
麵皮一扯,嘴裏又沒得好話:“我還以為你這是跟人私奔不回來了。”
蘇錦言也不惱,衝他咧嘴一笑:“哪能呢,相公這麼好,我哪裏舍得離開他......”
“破鞋......”秦子征不屑的罵得一句,挑著桶便去擔水回來。
張氏聽見動靜從東屋探出頭來,罵道:“你這懶貨,一去就是一天,老娘還當你要死在外頭了。”
家裏頭兩個病號一個比一個指望不了,秦子征一早出門也才將將回來,蘇錦言也是一去就一天。
家裏的活計全落到張氏手裏,偏生秦子德又鬧個不停,讓她分身乏術,今兒天都黑了,都還冷鍋冷灶的。
蘇錦言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出了,一點都不驚訝,就算她出門半天,張氏也沒得好臉色的。
隻想著明兒還要往梨花村去,蘇錦言也不惹她,乖巧的道:“都是我不好,回去的時候走岔了,繞了大半天路。”
說著又取了刀來將蘆薈割了一塊,削去皮,連著在蘇家一道拿回來的糕點送進東屋裏頭。
秦子德身上好幾處都抓破了皮,原本喝了藥後消腫的眼睛又哭腫了。
一見蘇錦言進屋來,頓時也沒得好脾氣,學著張氏的口吻罵道:“你這懶貨,怎麼一去就是一天。”
蘇錦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把蘆薈遞給張氏道:“哪兒癢往哪兒抹。”
說著又將點心拿出來:“我娘聽說三郎也病了,讓我帶了些點心回來。”
一聽是從蘇家拿回來的點心,張氏心裏那股怒火,頓時散了不少。
伸手就接了過來,連句客氣話都沒有。
秦子德一聽是吃了,也跟著眼睛一亮,扒拉到張氏身上來就要搶。
張氏伸手打他:“不要命了是不是,你這身上都沒好,還敢亂吃東西。”
秦子德“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
蘇錦言站著沒動,又道:“娘,我娘家那頭有個親戚後頭要娶妻了,讓我明兒回去幫忙。”
張氏捧著那包點心,頭都沒抬:“幫什麼幫,自個家的事都忙不過來。”
蘇錦言麵露為難之色,應得一聲便轉身,臨出門前又道:“可是,有十文錢呢,還送兩個喜餅。”
一聽有錢張氏動搖了,這才抬起正眼來看蘇錦言。
秦大勇往外頭去了,一時半會的也回不來,秦子衡好好的時候,一日也有二十文工錢,如今摔傷了,別說二十文,就是二文都沒有了。
十文錢雖說不多,可不算少了。
蘇錦言站著不動,等張氏回答。
她想了想,倒是想一口應下來,可又覺得不能叫蘇錦言這麼輕易的說動了。
端著架子應得一聲:“明兒再說吧。”
心思卻是動了七八分的。
蘇錦言曉得張氏的為人,也不怕她不應,當下也不多說,應得一句,就道:“娘累了一天了,我去把這蘆薈種起來,就來燒晚飯。”
張氏看在還沒到手的十文錢跟已經到手的糕點份上,難得的沒有再發作。
從東屋出來,眼看天色不早了,蘇錦言趕緊去後頭的菜園子裏挖了個坑把蘆薈扔進去。
又洗了把手將屋後晾曬的衣裳收進屋裏。
早上出門的時候秦子衡還躺在床上,晚上回來了,他還躺著。
床邊板凳上還擱著她早上端進來的那隻碗,隻唯一不同的是碗裏頭已經空了。
“秦大郎。”蘇錦言也顧不得疊衣服了,伸手探了探秦子衡的額頭。
隻才挨上,他就掙開眼來,拽開蘇錦言的手,淡淡道:“我沒事。”
蘇錦言看得一眼空蕩蕩的碗,問他:“你今兒一天就吃這麼點東西啊?”
秦子衡抿了抿唇也沒搭話。
“蠢貨。”
蘇錦言氣得罵一句,把幾件衣裳隨便往箱籠裏頭一塞,從懷裏掏出用帕子包好的兩塊點心遞給他。
“我私藏的,你墊墊肚子先。”
原本還想著一人一塊的,這會子都全舍了給秦子衡。
秦子衡看著蘇錦言既不伸手接,又不說話。
蘇錦言還要趕著做飯,也不同他耽擱,抓了他的手,將糕點塞到他手心上,才又拾起板凳上的空碗,匆匆忙忙的往灶房去。
屋門一開一關,便隻聽得院裏吵雜的聲音。
秦子衡的目光落到手中的點心上,半響才坐起身來,拾了一塊送進嘴裏。
早上蘇錦言出門的時候,水缸裏的水就見了底,這會子更是一滴都沒了。
從張氏那兒拿了米來,等著秦子征挑了水回來,才能洗米下鍋。
日日吃稀粥,吃得嘴巴都淡了,可也沒得法子。
熬粥的鍋滾了起來,蘇錦言打開蓋子,又去牆角摸了兩個紅薯來,削了皮扔進去一塊煮。
菜園子裏的蘿卜也差不多能吃了,拔了一顆來切了細絲,又摘了幾個辣椒來剁碎涼拌了。
晚飯就這樣解決了。
張氏見蘇錦言今兒手腳勤快,又念著即將到手的十文錢,夜裏頭吃晚飯也沒說什麼難聽話。
倒是秦子征,不陰不陽的盡是話裏帶話。
蘇錦言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同秦子征對上,全當聽不懂他說什麼。
吃了飯便也順手把碗洗了,又燒了鍋水,兌上涼水給秦子衡送去。
因著有第一回的經驗,蘇錦言也不好意思幫他,生怕又失誤一回。
隻交代一聲便去灶房待著,等他擦好了身子,才又進屋去端水出來倒。
蘇錦言也想擦身,可秦子衡昨兒腿疼了一夜,她也不敢趕他出門,隻得忍下,明兒回了蘇家再說。
等都收拾好躺下來的時候,蘇錦言這才舒服的歎了口氣。
秦子衡躺在她身邊,閉著眼睛從枕頭邊摸出蘇錦言那方帕子,聲音依舊淡淡的。
“留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