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兩個眉目刻薄的婦人,年紀大些的是阿婆柳老太,看起來更加中氣十足的是大伯娘張氏。
張氏手中還捏著半個已經臟兮兮的白麵饅頭。
柳芷晴頃刻翻出了一段記憶。
柳老頭和柳老太有三個兒子,按理說過得應該不差。
然而,三個兒子裏有一個半都不得用。
因原主爹柳林自來懦弱可欺,幹得向來是最多的。大伯仗著是長子,總是指手畫腳,做事卻少一些。而三叔幹脆就什麼都不幹,僅憑著有個二十幾年沒考中秀才的童生身份成日裏遊手好閑,好吃懶做。
這次原身落水生病,甚至被田張這婆媳二人打上門來,和這位小叔也脫不了幹係。
二房的日子是三家裏過得最差的,柳二幹得多拿得少,李氏又常年病痛纏身,幾乎沒什麼收入來源。
原身還算懂事,家裏吃食不夠的時候便少吃幾口,好歹讓娘親先填飽肚子。
今兒早晨,原身實在是餓狠了,偏偏大伯娘在廚房蒸了細白麵的饅頭,她便一直蹲在院子裏,盯著廚房,想象著那細白麵饅頭該是什麼滋味。
眼睛一眨不眨,就看到柳三叔捏著半個白麵饅頭走出來了。
柳三叔看到柳芷晴的時候先是嚇了一跳,然後破口大罵:“你這賠錢貨,是想嚇死老子啊!”
緊接著,不由分說把那半個饅頭丟在了柳芷晴的懷裏,而後便是一聲怒吼:“哎喲!二妮兒你咋偷饅頭啊!”
柳芷晴懷裏被丟進了個饅頭時候還沒反應過來,聽到柳三叔倒打一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當下就要把贓物丟出去,誰知道後邊便是另外一道稚嫩的聲音。
“阿娘!阿娘!二姐偷饅頭了!”
正是大房的寶哥兒。
寶哥兒跑得快,小腿一點都不停就要去河邊告狀。
原身立刻就把饅頭丟開,要去追寶哥兒,好攔下來說清楚,千萬別惹了阿婆和大伯娘,然而她越急反而越出錯。
深秋的河西村常常大雨滂沱,積攢了不少深深淺淺的水窪泥潭,柳芷晴腳下一滑就落盡了一個冰冷的大泥潭裏。
等再睜開眼,就是如今從現代穿越而來的柳芷晴了。
張氏如今手中的半個饅頭,就是早晨害得原身丟了性命的贓物。
柳芷晴心裏沉了沉,卻沒心情去辯解,先看向了扶著門框微微喘氣的李氏。
“二妮兒?你怎麼出來了?”
李氏的嗓音溫柔姣好。
柳芷晴卻愈加心情複雜,這是對原身最好的人,可她卻隻是一道異世孤魂,平白占了人家女兒的身體,她竟不知該怎麼麵對這位母親。
“二妮兒醒了啊?”張氏譏諷的聲音響起,“也好,等牙婆子來了,睜著眼的總比閉著眼的強!”
“你!”李氏見對方當著閨女的麵便說這樣的混賬話,撒開門框便要抄家夥打過去,“誰敢賣我閨女,我跟誰拚命!”
張氏哪裏會把一個病秧子放在眼裏,抬手便是一擋一推,當下李氏便重心不穩朝後栽去。
“娘!”柳芷晴心裏一驚,連忙衝到李氏身後,卻因腳步虛浮,堪堪給李氏當了個人肉墊子,“娘,有沒有摔到哪裏?”
“你們竟然打我娘!”她氣衝衝地看向站著的田張二人,她算是發現了,和這些人打交道,誰先開口理就是誰的,“你們別跑,等阿爺和阿爹回來了評評理,你們對我娘動手!”
“是她先動手的......”張氏被柳芷晴的氣勢唬了一跳,不由聲音小了些,“我不推,不就被打著了。”
事實上,大家心知肚明,就李氏那副虛弱身子,三歲孩童都能輕易從她手底下躲開,而張氏卻偏偏選擇了還手。
“行了,先回去吧,還得給官哥兒準備細軟呢!”柳老太陰沉沉地看了柳芷晴一眼,枯瘦的五指牢牢抓住張氏的手腕,帶著人先回了大房。
柳芷晴稍稍鬆口氣,內心頗為愧疚地將李氏扶起:“阿娘,都是阿蕪不好,給娘添麻煩了。”
李氏卻半句話沒說,先捏著柳芷晴的手腕將孩子從前到後看了一遍:“剛剛摔疼了吧,你還生著病,跑出來幹什麼,娘又不是應付不了。”
“阿娘......”柳芷晴鼻尖一酸。
“有沒有哪裏很疼?”李氏半點沒把柳芷晴的小情緒放在眼裏,一心全掛在女兒有沒有受傷上,“娘摔一下又不會怎麼樣,萬一把你摔出個好歹來可怎麼辦?”
說著,抬手便摸了摸柳芷晴的額頭,微微鬆下一口氣:“燒倒是退了,你趕緊給我進去,外麵冷成什麼了,你竟然穿成這樣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