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午後時光，宋夫人按慣例懨懨睡去，宋雪兒便隨著宋思文到了衙門裏，看著宋思文處理手頭公務。

閑著也是閑著，宋雪兒幫宋大人做起了跑腿，煮煮茶，端端水，磨磨墨，遞遞紙，挺有意思的。

看著那材質一般的書房用品，再看看已經磨損痕跡明顯的桌椅，嘖嘖，一縣之長居然窮到這地步！

是國庫空虛，財政沒錢，還是宋思文執政無方？

“爹爹，當今天下很窮嗎？”宋思文都看了好一會了，這衙門裏還沒人回來，看來是得了大人的令就放開了偷懶。

“總體來說，不算富裕，但是也不算窮。”宋思文詫異於自家女兒的質詢，很客觀的評價。

“我們這個地方，爹爹管轄的範圍窮嗎？”縣官不如現管，切身利益相關的還是青陽縣這個地方。

“青陽縣有十三個鄉鎮，120個村落，總體來說也是不好不壞，雪兒怎麼好奇起這個了？”宋思文順口就回答的明確數字，讓宋雪刮目。

“這些地方，爹爹都去過嗎？”宋雪看宋思文都放下公文，陪自己說話，想來應該不會影響到他。

“自然。”宋思文這回答，配上小小的傲嬌表情，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由衷的自信和嘚瑟。

“最遠的村落，來回要幾天？”想到這個年代並不發達的交通條件，這宋思文居然全都走過了，難得難得。

看來自家老爹是個好官啊，勤政愛民。

隻是太過清廉的官一般在官場上都混不好，甚至會落得個家破人亡的結果。

“最遠的是破龍村，淩晨出發的話，來回五天的時間。”宋思文腦子裏已經有了坡壟村清晰的影像，最遠也是最窮的。

“父母官不好當啊，爹爹。”看著宋思文露出的沉思凝重，宋雪表達了深切的同情。

“好一句父母官不好當......”突兀的聲音響起，一道偉岸的身影也踏進了父女兩的眼簾。

當宋思文看到另一個微微發胖的身影的時候，人已經速速起身，迎上前去。

“學生見過老師......”雙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叩拜，這讓一旁的宋雪有點尷尬，她這怎麼處理。

“爹爹有客臨門，女兒給爹爹備茶去。”一轉身溜了，所以沒留意到宋思文還掛著淚珠的錯愕尷尬，以及首先踏進來的男子的啞然。

“老師見諒，小女無狀，快快請坐。”扶著孟閣老就往桌案後的椅子上去，都沒留意到另一人。

“宋思文無狀，還請陛下恕罪。”孟閣老一拉，兩人一起跪倒了站著的男子跟前，宋思文還有些莫名，聽到陛下，這才趕緊扣頭請罪。

這是什麼日子，多年未見的恩師親臨這小小的縣衙，就連當今陛下也來了，宋思文隻覺得腦子有點懵，不夠用。

當今天子盛元帝司空肇看著跟前跪著的兩個人，實在是懷疑孟閣老的眼光。

怎麼感覺這宋思文就是個愣頭青，一點當官的圓滑和沉穩都沒有。

“免了，起來吧，此次是微服私訪，以爺稱吧。”徑自走到之前宋思文的椅子上，隨意打量著桌案上看似雜亂卻又序的卷宗。

“謝爺恩典。”宋思文起身後趕緊扶起老師，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桌案一側，請老師落座。

此刻，他倒是有些慚愧，這縣衙裏連個像樣的凳子都沒有。

“爺親臨小縣，不知有何吩咐？還請爺示下？”宋思文看了看老神自在的孟閣老，希望閣老給他個提示，可是孟閣老好似睡著了一般，他隻能硬著頭皮，恭恭敬敬的請示。

難道是這青陽縣有什麼他這個縣令不知道的大事要事，帝王親臨？

想到這兒，後背一涼，可是轉念一想，不可能。

若說其他縣市可能，這青陽是絕對不可能，別說整個縣的縣情他了如指掌，大概有些什麼狀況他都有過測算，那這次他們來是？

更摸不著頭腦了。

更麻煩的是，聖駕親臨，微服私訪，若是在他這青陽縣出了什麼意外，他萬死難辭其咎啊。

“不必慌張，這次出來，隻是隨意走走看看，坦然處之就可。”看出了宋思文的緊張以及顧慮，司空肇再度質疑孟宗堂的眼光。

孟宗堂何嘗沒有察覺到來自天子的質疑，隻是有些話他並不想說，為官者，最難當的還是最底層的官員，真正和老百姓打交道的父母官是最難為的。

就他堂堂的當今閣老，讓他當閣老，沒人敢說個否出來，但是讓他管理一個縣，他不一定管得好。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宋雪已經端著茶盞過來了，站在門口，瑩瑩孑立。

“爹爹，我給爹爹送茶過來。”沒有宋思文的同意，她沒有進入，隻是等著開口。

來者身份不明，她也不好稱呼，此刻想必宋思文會察覺府裏沒個丫頭的苦惱。

“進來。”司空肇發話了，看了看宋思文那一度看向自己的眼神，他不發話，估計沒人敢開口。

“請用茶。”不好稱呼，那就不稱呼，但是看自家老爹那戰戰兢兢的模樣，想必身份地位不低。

一般的土窯茶盞，一般的雲霧茶，司空肇自出生以來，還從未見過如此劣質的東西，不由眉頭一蹙，嫌棄的神情不言而喻。

宋雪看到了，宋思文自然也看到了。

可是，他能怎麼辦？這就是他們家使用的能有的東西，癟了癟嘴。

任務完成之後，宋雪屈膝告退，有些同情老爹，真夠可憐的，不過誰叫他那麼清明呢。

看了看時辰，不一會也該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這兩人會不會留下？爹爹也沒給個說法，廚房裏能用的她都看過，好像也沒有什麼好的東西，如果貴客留下用膳，她是不是得準備點東西，弄多好不現實，但是最起碼也是個態度不是。

更何況，老的那個還是爹爹的恩師，就算弄個謝師宴，她好像也得準備準備。

打定主意，去向睡得迷迷糊糊的娘親要了點錢，帶著香芹出門了。

碰巧遇到喝得滿麵紅光的黃師爺以及各位衙役，宋雪失笑的搖搖頭，記憶中，這種樣子好像從未有過。

想想縣衙裏的兩個人，看看他們，爹爹這難得請次客，搞的有點大。

“黃伯伯，縣衙裏好像來了貴客，你們趕緊回去吧。”迎麵走去，在一行人錯愕的目光裏，交代一句，翩然離去。

“小姐她......”黃厚率先出聲，今天的小姐怎麼不同了。

難道是受刺激了？

可是看那樣子，哪有被退婚之後的樣子。

“貴客！”黃師爺則是把宋雪的異樣拋之腦後，想到的是縣衙裏來了貴客。

他們這本該在縣衙裏當值的人此刻還在外遊蕩，瞬間腦門一涼，酒意都散了一半。

一個招呼，全都大步往衙門跑，為了保險起見，進衙門之前，還都用冰冷的水洗了把臉，漱了口，才回到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