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溪緊張不已,鳳釋卿卻是語氣遺憾,“你看,不是我不認賬,是阻礙重重。”
池小溪被他噎了一下,心裏不停地翻著白眼,輪番痛罵,鳳釋卿你個腹黑玩意兒,明明是跟他老子水火不容,現在還故意裝出一副要對他們妥協的樣子。
但池小溪知道,老虎的毛要順著捋,她心裏罵得再凶,表麵上卻是端著最和煦的笑臉小心討好,“您是世子爺,什麼人能奈何得了您呀。”
她這會兒一張臉上笑開了花,那討好的神色,若是屁股上長了根尾巴,定然搖得分外歡實。
鳳釋卿素來也遇到很多向他獻媚的人,但是沒有一個人能把獻媚這種事做得他這般心情暢快。
他微勾著唇角,不緊不慢地說:“你要是敢罵他們,還能罵到我爽快,我就信守諾言。”
“真的?”
“自然。”
池小溪的眼睛一亮,“看我的。”
她求生欲和那股賴皮勁兒一起上來了,原本就信手拈來的罵人的話,這會兒更是如滔滔江水一般傾瀉而出。
她氣勢全開,對著鳳振垣喊話,“喂,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一糟老頭,臉上的褶子多得跟一朵菊花似的,你有什麼資格嫌棄我貌若無鹽?!”
“還有你,臉上跟不要錢似的搽那麼厚的粉,唇塗得那麼腥紅,看著就讓人心裏膈應。還有眼角的魚尾紋都能夾死好幾隻蒼蠅了,有本事把臉上的脂粉卸掉了咱來比比?
還有你,是哪來的胖墩?那一張臉又白又大,像剛出籠的巨無霸饅頭似的,鼻子和眼睛淹沒在層層白肉中,插上兩隻手便是活脫脫一茶壺!你們一個個歪瓜裂棗的竟然好意思說我貌若無鹽?”
池小溪這當著和尚罵禿子,當著矮人說短長,真真是拿了人的七寸,一句句的話像尖銳的刀子一樣,全都割在人心窩子上,饒是鳳振垣和溫氏自詡道行高深,也被噎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當真精彩無限。
那胖墩——恭王府三公子鳳釋川才十歲稚齡,第一次被人這麼毫不留情地開涮,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數以萬計的暴擊,“你你你”半天,最後隻吐出三個字,“不要臉!”
然而這種級別的侮辱,根本連池小溪的半分皮毛都沒撼動,她一臉滿不在乎,順帶著還把人損了一通:“不要臉就不要臉,反正我的臉皮也沒幾斤重,不像你,臉皮又大——又寬——”
池小溪故意拖長了音調,愣是又把那小少年懟了回去。
在場所有人嘴角都一陣陣狠狠抽搐,都是被氣的。唯有鳳釋卿,緩緩地勾起了唇角。
這丫頭,當真牙尖嘴利,此前若非自己更上一層,怕也要在她手下落敗。
這時,一道清潤的聲音傳來,“那我呢?又待如何?”
池小溪看過去,便看到了落湯雞鳳釋軒已經換了一身幹爽衣裳回來,連頭發都梳得整整齊齊,加上那張俊逸非凡的臉,渾身上下幹淨妥帖,又清貴高潔,叫人尋不出半分的破綻來。
鳳釋軒一雙桃花眼重新含上了笑,可這笑意,卻依舊不達眼底,他笑得越無害,眼底的冷意就越濃。
池小溪也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方才她可是差點被這人害死了,他長得跟天上的雲朵似的,心卻忒黑了!
池小溪別的不會,但黑的能說成白的,死的能說成活的,這罵人的話更是從來不重樣。
須臾功夫,她心裏的小九九便已經打定,她對鳳釋軒勾了勾手指,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你過來,我偷偷告訴你你怎麼樣。”
鳳釋軒桃花眼微眯,心裏卻是生出了警惕,“你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池小溪反問,“真的要我這麼說?”
“但說無妨。”
池小溪再三確認,“真不後悔?”
看著她臉上那狡黠的神色,鳳釋軒心中愈加生出了不好的預感,但是,他豈會怕了這一小小女子?他當下咬牙道:“不後悔。”
“那我就直說咯。”她彎起了唇角,雙唇似桃花一般的明豔,笑逐顏開,“公子你長得那是清風霽月,唇紅齒白,真真是美煞人也。想起了一句老話,我看公子,完全符合條件啊。”
四周瞬間靜了一片,說是落針可聞真的毫不誇張。
鳳釋軒那張顛倒眾生的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地黑了下來,一股子怒意又急又快地在胸中翻騰,雙手不自覺握成了拳,發出一聲聲咯咯咯的響聲。
鳳釋卿的嘴角也抽了抽,眼神也在一瞬間蒙上了一層意味不明的神色。
這丫頭,這等粗鄙的話張口就來,她怎的就這麼清楚?
鳳振垣和溫氏的臉色也瞬間青白交加,很是難看。
旁邊的丫鬟小廝一個個都把頭垂得低低的,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自己聽了這入不得耳的話,被主人家殺人滅口。
“你,你,你個不知廉恥的女人!真,真是有辱斯文!”
鳳釋川一張胖臉漲成了豬肝紅,身上的肥肉一顫又一顫。
池小溪攏著身上的外袍,整個人都掛著無辜的神色,“欸?我本來不想說的,是他說了不後悔,硬讓我當著大夥兒的麵說的。”
鳳釋川氣結與她對罵,“你這女人長了一張鸚鵡一樣長舌的嘴,加上一肚子的壞水!從心到肝都是黑的!”
池小溪叉腰昂胸,似好鬥的公雞,毫不示弱,“你才是長了跟個豬八戒似的,你可得好生保養著才是。”
“夠了!”鳳振垣大吼。
“哎喲您怎麼了?我說的是他,不是說您,雖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您身子這麼健朗,定然老當益壯......”
“住嘴!”
鳳振垣兩聲怒吼,然後便似老牛一般粗喘不止,因為激動,他的一張老臉已經變得一陣漲紅,身子都一陣發軟,若不是有人扶著,他怕是要直接一頭栽倒在地了。
鳳振垣剛喘過氣來,就迎上了溫氏那關切的眼神,不知為何,想到池小溪方才的話,鳳振垣一下就有了一種被人戳中軟肋的感覺,溫氏臉上的關切也全都變成了嘲諷,鳳振垣用力一甩,一下就把溫氏的手甩開。
“回,回去!”
鳳振垣氣哼哼地走了,鳳釋川氣得掩麵跑了,溫氏對池小溪的滿腔怒火還沒來得及發泄就被自家丈夫吼得莫名其妙,一張臉頓時又是一陣青白交加,很是難看。
鳳釋軒的麵容上渡著一層淡淡的輝光,越發把他深沉如水的眸色盡照無遺。
他就這麼直直給盯著池小溪,眼中的波光流轉,晦暗難明。
而池小溪卻依舊睜著一雙明淨似朝霞的眼睛望著他,似單純無辜的小鹿,每一個眼神交彙,都撓得他的心裏一陣陣發癢,怒衝衝,恨綿綿。
這世上,能讓他隻見了兩次就恨得牙癢癢的人,委實不多見!
這女人,他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