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打開,榮老爺帶著一身的酒氣進來。
牛媽媽識趣的退了出去。
“你也是,跟個小輩計較什麼!”榮老爺脫掉外袍,過來扶著榮夫人的肩膀,“她愛鬧,你還跟著她鬧,不是叫人看笑話麼?”
榮夫人揮掉他的手,“你懂什麼?每天就知道吃喝玩樂,我當年也不知道怎麼就瞎了眼,嫁了你這樣一個窩囊廢。”
“金枝,你好好說話。你想想,當年若不是我收留你們母子,你都那個年紀了。就算是個黃花閨女,可帶著那麼個傻子,還想跟個什麼人?我榮成玉雖然沒有多少本事,可也算的是一個美男子吧,怎麼,還虧了你?”榮老爺被她這麼罵,也沉下臉。
榮夫人知道話說重了,就緩和道:“老爺,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這不是煩著呢嘛,玉葉那個小蹄子,說好了將女兒送進府。可是這一招偷龍轉鳳的,我們就太被動了了呀。”
榮老爺往床上一倒,踢掉靴子。“你們這些婦人,天天就知道算計。我看玉葉也不像那種有心計的人,不然當年那潑天的富貴也不會輪到我們頭上。”
夜色漸深,榮夫人也不想和這個男人多說,說多了也沒有什麼意義。
林清雪從任意門裏拿出了藥油,給榮安平揉著肚皮。
“媳婦,這個,藥,好聞。”榮安平躺在床上,衣襟敞開,腹部青紫觸目驚心。“塗了,就不疼。”
林清雪取了B超機,確定他傻人有傻福,沒傷到內臟,才放下心。細白的手指慢慢的按摩著,力道很有技巧。“今天張南枝為何無緣無故的打你?”
榮安平撓撓腦袋,“我也,不知道。我學他,說話。他就生氣。”
跟著傻子也說不出什麼來,林清雪歎了口氣。“安平,我看你天天這麼傻,也挺快樂的。”
屋內隻燃了一盞燭火,榮安平的瑞鳳眼在燭火照耀下,少了些許傻氣,倒多了很多風流。“我,不想傻。我要,聰明。”
“聰明有什麼好處呢?聰明人有很多煩惱。”林清雪手指沾了藥油,將榮安平肚子上的淤血揉開。
榮安平卻難得的正色,“媳婦,我要,聰明。我要保護,你。”
林清雪噗嗤一聲笑了,“你這個樣子,還是我保護你好了。”
話雖這麼說,但醫者父母心,職業習慣讓林清雪無法忽略病患的訴求。待榮安平睡著後,林清雪還在燈燭下研究腦外科著作。
皇天不負有心人,真的讓她在茫茫文海裏找到一篇論文,裏頭描述的病情和榮安平這個簡直一模一樣!隻是這個手術,需要用到腔鏡,在不開顱的情況下,將血凝塊吸出顱外。
林清雪以前是普外科大夫,手術刀使得賊溜,也用過腹腔鏡做手術。可是在大腦裏用腔鏡,還是第一回。她手指不由得攥緊了那段論文,心頭“砰砰”跳的厲害。
“不行,我得找些動物做實驗。”她自言自語道,想著就將手裏的醫書丟回了任意門,“不想那麼多了,先好好睡一覺。”
次日,醒來後,榮夫人就帶著牛媽媽和幾個婢女來到榮安平的屋子外頭。
“少夫人,起了沒?”牛媽媽在外頭拍著門。
林清雪嘴角勾起,笑了一下。果然打一頓還是有效果的,最起碼這些人知道敲門了。
榮安平聽到動靜,嚇得縮到床裏邊。“媳婦,是,牛媽媽。”
“別怕。”林清雪安撫一句,就施施然走過去開了門。“問母親安,這一早來,可有何事?”
榮夫人一點進來的意思都沒有,隻冷冷的道:“明朝就是三朝了,你要回門子。我來問問,你有沒有什麼缺的。別到時候讓人看短了我們榮家。”
“那可多謝母親體恤了。”林清雪看著榮夫人這模樣,有點摸不清這個老太婆要做點什麼,隻順水推舟的說話。
“你如今怎麼說也進了我們榮家門子,總不能像個小門小戶的媳婦,穿的簡陋。我看你嫁妝裏也沒什麼東西,就讓洛洛勻了幾件衣服,你先湊合著穿。”說著,牛媽媽捧了個托盤,托著幾件半新不舊的衣服過來。
林清雪眼角掃了一眼那些衣物,麵上不動聲色。“哦?清雪比洛洛高了不少,洛洛的衣服,我恐怕穿不合適。”
榮夫人看她不接,聲音冷了下來,“怎麼,你是不合適還是看不上?洛洛的衣服雖然穿過幾次,可是料子做工都是非常好的。就是宮裏的繡娘,也不一定有她的好。”
聽到這裏,林清雪隻當她在吹牛,“母親,您這麼說的,媳婦都差點以為你見過宮中的繡娘了。”
榮夫人趕忙道:“胡說八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能見到宮裏的繡娘。”
若是她沒有這麼急著否認,林清雪還不會懷疑。可是以榮夫人這麼急著否認,倒讓林清雪覺得其中有鬼。
林清雪上下打量了榮夫人一遍,不動聲色的接過那捧舊衣,“既然如此,就謝謝母親的好意了。也請母親也代我謝謝洛洛。”
榮夫人見目的達成,丟下一句不必言謝,就帶著一眾人趾高氣昂的轉身離開了。
林清雪翻了一下那些衣物,果然見其中幾件羅裙一點穿過的痕跡都沒有,但是製式很明顯是反的。
反穿羅裙,另嫁夫婿?林清雪冷笑一聲,虧了以前自己是個漢服愛好者,對於古代穿衣有所研究,不然就又著了這些人的套了。
那榮夫人肯定以為自己會看這幾件裙子新,就趕在明日三朝回門的時候穿在身上,到時候讓自己難堪。
這時,翠芝推門走了進來。“少爺,少夫人,用早膳了。”
榮安平原本躲在床角,此刻確定安全了以後,就下了地。昨夜用了林清雪的秘製藥膏,現在身上疼痛已經止住了,臉上的巴掌印也已經退了不少。
“翠芝,你會針線嗎?”林清雪沒有動,坐在榻上問。她是真的不會穿針引線這些活,平日裏接觸針線唯一的機會就是在手術室,但縫傷口和縫衣服,是兩碼事啊。“能不能將我這幾條裙子改一改?”
翠芝走過來,接過那幾條羅裙,隻看了一眼,就大驚失色。“少夫人,這裙子是誰給您的啊?製式是反的,這可不能往外頭穿,要鬧笑話的。”
“你說呢?這府裏希望我這麼穿的人,可多了去了。”林清雪拍拍袖子,走到桌前和榮安平一起用早膳,“盡量幫我改改吧,若是來不及,就先將那條水紅色的改出來,我明朝回門穿。”
翠芝點點頭,就取出屋裏的針線,坐在榻邊開始改裙子。她手巧,到晚上已經改了兩條出來。
“好了,就先這麼著吧,辛苦你了。”林清雪接過裙子,就見那針腳細密,改的很好看。“好丫頭,改的真不錯。”
林清雪雖然隻進門兩天,可是她雷厲風行,果敢聰睿的性格已經完全把翠芝變成了小迷妹。此刻翠芝得到她的誇獎,開心的厲害。眼睛笑成了月牙,“少夫人,別謝我了,這是應該的。”
“明朝我們回門,你也會跟著去吧?”林清雪道。
翠芝點頭,“那是肯定的,明日少夫人和少爺有什麼需要的就盡管吩咐。少夫人,這會子天色晚了,少爺都睡著了,您也早些睡。奴婢看您這些日子一直在看書,眼睛都熬紅了。”
外頭月亮已經升到了天空,照的流雲一片月白色。
“你也趕緊去睡,明日還有好戲給你看呢。”林清雪點點頭,拍拍翠芝的肩膀。
翠芝不明所以,“什麼好戲?明日少奶奶回門子,娘家還請了戲班子嗎?”
林清雪被她逗笑了,“不是戲班子,但是比戲班子還好玩。好了,不多說,你先回去睡吧。”
“好,那奴婢先去了,少奶奶,您早點休息。”翠芝將針線衣物整理好,就關上門出去了。
大床上,榮安平睡得安穩,英俊的麵容在熟睡中傻氣盡收,是個美男子。
林清雪忽然覺得,跟個傻子成親也挺好的。她穿越前,也談過一次戀愛。是樓上科室的同事,聰明非常,是醫學界的後起之秀,最後卻被林清雪發現是個海王。林清雪不願意在和眾多女人鬥智鬥勇爭海王中惶惶不可終日,快刀斬亂麻的結束了那段感情。
如今這個相公,雖然是個傻子,但到底不會背叛自己,無條件的相信自己,信任自己。她林清雪能力強,人聰明,什麼都難不倒她,唯一缺的就是深夜裏能陪伴在身後的人。
燭火熄滅,整個屋子陷入一片黑暗。林清雪躺在榻上,看著窗外的夜空,不知不覺的也睡了過去。
一早,牛媽媽就過來叫門。“少爺,少夫人,還睡著呐?快些起來,夫人在前廳候著你們了。”她懾於林清雪的威信,如今是再也不敢隨意踹他們的房門了,隻敢在外頭喊。
“行了,別敲了。”林清雪冷冷的道,一早晨就聽到這個牛媽媽的聲音,心情都不好。她起身,套上了昨日翠芝改好的羅裙,隨便翻了一件比較新的上衣,就去開門。
牛媽媽見她穿著那水紅色繡牡丹的羅裙,嘴上不表,小眼睛已經彌漫上了笑意。“少夫人,您快些收拾,別耽誤了時候。”就轉身,扭著粗壯的腰肢離開了。
林清雪冷眼看著她得意洋洋的背影,心頭一陣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