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漓一邊笑一邊咳嗽,整個背脊都在顫抖著。
一張神顏,一襲白衣,病態雖有,卻身上那股子矜貴和淡然,感覺即使他在猛烈的咳嗽下,也好看得如一幅山水畫。
西林沐想著昨日在那麼多人針對她的時候,這個男人,還是十分爺們的站了出來。
她轉了轉眼珠子,“算了算了,你弱你有理,本姑娘也不是什麼壞女人好吧!”說著就伸手扶著晏漓,晏漓那縷濃烈的藥香味就在頭頂處纏繞著,不刺鼻,反而有一種淡淡的薄荷清香。
“你不是世子嗎?不是金尊玉貴嗎?怎麼連個病都治不好?我就討厭你們古代,醫療技術太不行了。”
從門口到裏屋,不過十來步,晏漓大部分的重量都在她的身上,她一直都在嘀咕著。
晏漓眯著眼睛,似有似無的打量著她那通透的側顏,啞然笑道;“老毛病了......”
那話語,帶著幾分無奈,還有一種透心涼的宿命感。
無可奈何的悲哀。
他也不過二十出頭,這麼好看的男子,他眼中平靜如水,竟然,沒有什麼生的眷念,無欲無求的平靜。
似乎是在一個二十歲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個八十歲的靈魂。
西林沐將他好生的安頓好,忍不住給他蓋著被子。
“世子妃不是巴不得我死麼?又呈現出這般的憐憫模樣,實在是讓晏漓迷惑。”
晏漓低聲說了一句,清冷疏離。
西林沐手中的動作遲疑了片刻,是呀,自己不是巴不得他死麼?
她索性就不給他繼續整理被褥了,一個人坐在紅木圓凳上,吃著糕點起來,“你......是......我也不裝......外麵的人都說你有經世之才,那你就應該是個明事理的吧?那我就跟你好好的捋一捋......”
“願聞其詳......”
“我十六歲對吧?”
“世子妃妙齡也。”
“我好歹也是個小美女吧?”
“昨日世子妃驚鴻一現,百花失色,已然成為京城內外的美談。”
“身份什麼的我都不想說了,我不是個動不動就家族掛在嘴邊的人。你說,我這樣的女子,配了你這半隨時都會掛的藥罐子,是我的不幸還是你的不幸?”
一句話擱在那裏,空氣霎時間就凝重起來了。
西林沐約莫覺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躺在床上的晏漓眼中,竟然閃過了,一種讓人心碎的失落感,仿佛是他心中有什麼東西摔碎了,一片一片的,紮得人心疼。
錯覺麼?
他還是勾著嘴角,點了點頭,“確實是世子妃的不幸,花一般的年紀,本應該在暖陽下爭萬千光輝,而不是陪著我在藥罐中惶惶度日。”
“就是這個道理了!我選你,可不是那外界傳的什麼我愛慕你!我就想著你會死,那我就自由了,你可懂?”
反正好姑娘是不能繼續裝了,西林沐也不管那麼多,幹脆和盤托出。
他又握著拳頭猛烈的咳嗽起來了,那咳嗽聲,感覺是胸腔用力,發出了轟鳴聲響。
西林沐歎歎氣,走到了窗前,細細檢查著,並沒有冷風吹來。
又倒了一杯熱茶,蹲下來,“喝點?”
晏漓搖著頭,無奈的笑了笑,總算那股子勁兒下去了,“世子妃性子豪爽幹脆,敢與晏漓說真話,是世間少有。”
“你就別誇我了,我知道,你們這裏是古代社會,還是父綱夫綱那一套對不對?我嫁給你的動機不明,婚後第二日便說這些,你心裏也一定不好受對吧?”
她仰著頭將那被熱茶一飲而盡,很隨意的擦了擦嘴,“但我也是沒得選擇啊,既然我來到這裏,必然是想好好活一遭的。好在我們沒有什麼感情基礎,這婚姻也是別人硬塞給我們的,我思來想去,要麼是你早早的死,要麼是我們合離,你覺得呢?”
晏漓躺在床上,盯著女人的容顏,手不自覺的抓著床沿,指腹逼出了些許的白。
“沒有感情基礎?合離?”
“是呀,我不愛你,你不愛我,這樣我們在一起也不會幸福的。”西林沐說得無比的懇切,她覺得晏漓是個心氣好的,搞不好他能答應自己,放自己一個自由。
許久許久,盯著西林沐看了許久。
晏漓才又笑了笑,搖著頭,“除非晏漓死,這一輩子,都不會與世子妃你合離。昨日我與你拜天地見祖廟,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都是我晏漓這一生一世的妻。”
他之前說話都輕飄飄的,帶著點仙風道骨。
可剛剛那幾句,卻讓人有一種力量感,似乎是用生命在起誓。
帶著決然。
不管他是不是生病,也不管他此刻到底痛苦與否。
他,不同意。
西林沐盯著這個謫仙一般的男子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就賭氣了,捏著手裏的杯子稍微用了些力氣,“那你是逼著我......那個什麼你啊!”
晏漓眼角還是掛著笑意,“世子妃如若有能耐,便把晏漓弄死了,你就自由了。”
“你這個人,長得好看,怎麼那麼扭捏呢?非要找虐!”生氣極了,西林沐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怒氣,古代人也太守舊了吧,就因為拜天地了,就那麼一根筋嗎?
“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晏漓眉梢一挑,看了一眼長籲短歎的西林沐。
“真的?你說你說,他們都誇你是飽讀詩書,是個聰明的,你一定是有主意的!”西林沐美目轉了轉,盯著晏漓。
“世子妃你再靠近些,晏漓身子不適。”晏漓示意西林沐靠近一些,西林沐點了點頭,靠近了一些,想聽晏漓有什麼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計劃就是......聲東擊西。”
“什麼意思?”西林沐還沒來得及細問,隻覺得脖子處一陣硬邦邦的鈍感襲來,猛烈,快速,痛楚連著暈厥襲來。
她便暈了過去,躺在地上。
晏漓收回自己的手,幾分憐惜的看著西林沐。
恰好這個時候楚尙進來了,看到眼前這一幕,倒沒有幾分慌張,而是將那湯藥端到了晏漓身邊。
“世子殿下......”
在楚尙的輔佐下,晏漓眉頭都沒皺的一口喝下。
“好好安頓世子妃,給世子妃服用一些嗜睡的吃食,這三日,我與她,都不離開這新房半步。”晏漓遠籌帷幄道。
楚尙瞥了一眼地上的女人,雖有不解,卻也慎重點了點頭,“屬下定會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