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程哥，什麼事情？”葉全疑惑。

　　“葉全，你能不能收我做徒弟......你那個修收音機的手藝......”

　　說到這裏，這個粗壯的漢子咽了咽口水，繼續道：“我想學......”

　　這是個知識匱乏的年代，人們對擁有專業知識或技能的人普遍都很敬重。

　　因為全國高考才剛恢複不久，國家大力發展各種產業，導致各地人才市場青黃不接。

　　這個年代，一個擁有專業技能大學生，經常能引來當地幾個企業的瘋狂爭搶。

　　剛才葉全露的一手，讓程建驚為天人，收音機內的電路和各種元器件，光是看看就讓他頭皮發麻，而葉全卻表現得非常嫻熟。

　　或許是處於對傳統手藝人的刻板印象，還沒等葉全開口，程建的臉上已經漸漸浮出一絲沮喪。

　　畢竟，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這年頭拜師可不容易。

　　“程哥，這有啥的，隻要你想學，我肯定教你！”葉全想都沒想，直接就答應了，沒有絲毫猶豫。

　　無他，讓他整天撲在這裏修收音機，太過無聊。

　　“真的？”程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什麼情況？

　　這就答應了？

　　不久之前，他還去求隔壁村修自行車的收他做徒弟，對方死活都不鬆口，就是不肯收學徒。

　　葉全被程建的憨厚逗笑了，之前關於“分屍狂”的陰霾也一掃而空：“這有什麼，程哥別跟我客氣啊，有什麼不懂的問我就完了。”

　　不過他也有些理解，現在還是很講究尊師重道的。

　　聞言，程建有被感動了，他連忙道：“葉哥，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以後我就是你徒弟，再讓你喊我哥不太好吧。”

　　“沒事，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葉全咧嘴一笑，他忽然又想起什麼，看著程建有些好奇問道：“程哥，你那箱子裏到底是啥？”

　　程建一時間忽然有些局促不安，謹慎的打量了下四周，把屋門關上了。

　　隨即他似乎下定決心，還是咬了咬牙道：“葉哥，到房間裏來。”

　　進了房間，程建一把拖出了箱子小心翼翼打開。

　　滿滿當當，居然是三台收錄機。

　　另外一個箱子也是兩台收錄機，全是三洋牌的，箱子的縫隙裏麵還塞著各式各樣的磁帶......

　　“這......”葉全有些無語了。

　　這尼瑪是走私啊。

　　難怪剛才搞得神秘兮兮的，虧自己還以為是什麼分屍狂魔。

　　不過他突然間想到什麼，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程建滿臉鄭重，語氣無比真誠：“葉哥，我信得過你，這事你知道就行，千萬別往外說！等賣出去了我分你一半！”

　　“這事你妹妹知道嗎？”葉全不禁問道。

　　程建不禁不好意的饒了饒頭，有些尷尬：“她還不知道......這些是我從一個本地的蛇頭那進來的，打算帶回江城賣......”

　　“胡鬧！”

　　忽然葉全大聲道，語氣中有些許嚴厲。

　　他記得，今年的九月份就會開始嚴打，規模之大前所未有，單單各類犯罪的舉報信在這期間就高達四十四萬，治安犯罪隻是一部分而已，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投機倒把出的事。

　　葉全的態度把程建嚇了一大跳，疑惑的問道：“怎麼了？葉哥......”

　　程建有些發懵，怎麼剛才還好好的，現在突然像變了個人。

　　“你聽我的，這些東西先不要帶回江城賣，讓你妹帶回鵬城特區出手！”葉全語氣很重，很是認真的看著程建道。

　　程建有些急了：“葉哥，這是為什麼，在鵬城裏賣肯定要虧本的！”

　　很顯然，他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要是還想學我這門手藝，就聽我的！”

　　很無奈，葉全也不知道怎麼解釋，難道告訴他今年的九月份會嚴打？

　　與其這樣說，還不如用拜師的事情，脅迫他放棄這份危險的活動。

　　“呃......好吧！”程建最終有些錘頭喪氣，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比起一門手藝，眼前的一些利益算不得什麼。

　　他雖然不明白葉全為什麼生氣，但能隻身跑到鵬城來打拚的年輕人，自然不是什麼笨人。

　　孰重孰輕，他分得清。

　　看到程建答應下來，葉全的臉色也逐漸緩和了些。

　　一下午時間，葉全教了些基本電路結構知識給程建。

　　很意外的是，雖然程建隻有初中的文化水平，但這小子學得異常的快。

　　期間，要不是葉全看到程建實在憋不住，主動要求他去解手，不知道他會不會把膀胱憋爆。

　　這讓葉全很是感慨，廣大勞動人民對新知識的渴望，還真是到達了瘋狂程度。

　　傍晚。

　　按照約定，程建去關口接程莉莉去了。

　　葉全隨意的到處逛了逛，他還是第一次仔細打量這個時代人們的生活麵貌。

　　由於邊防證的原因，大部分都進不去鵬城特區，然而就算如此，來到這裏淘金的人還是前仆後繼。

　　久而久之，這裏從一個小村莊形成了一個鎮子。

　　這個鎮子並不大，周圍房屋都是青磚紅瓦，很少見到那種貼瓷磚的牆麵。

　　一條主路是用沙子鋪過的，兩邊都是有些發黑的木質電線杆，在夕陽下影影綽綽，形成了這個時代特有的畫麵。

　　時下五月，坐在門口閑談的人們，拿著蒲扇驅趕著蚊蟲，講述著今天發生的事情，街巷間充斥著煙火氣。

　　這裏的一切都是慢慢的，時間和人都是。

　　相反在物質充裕，被互聯網充斥的時代裏，生活會變得很浮躁，焦慮，時間和人也是。

　　那時的人，早已經忘記了真正的放鬆，是什麼感覺。

　　想到這裏，葉全不禁感慨萬千。

　　沙子路遠處的盡頭，浮現出姐弟兩個的身影，騎著自行車，在夕陽的映照下，把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葉哥！”

　　老遠就能聽到程建的喊聲，自行車的橫杆上掛著一個大編織袋，裏麵鼓鼓囊囊。

　　轉眼就到了葉全跟前，程莉莉從後板上跳了下來，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

　　兩個收音機，她今天賣了十張大團結！

　　十張大團結，已經是她兩個月的工資了。

　　雖然特區內並不缺這些，正常的收音機價格區間在50—120元之間，如果能多省一點，誰都不會願意去買貴的。

　　隻要便宜，能正常使用，也沒人在意是不是二手的。

　　畢竟現在大家生活水平都差不多，在83年，特區內的大學老師一個月工資也才45塊錢。

　　“葉全，我們回去說！”程莉莉心中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