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探身把林秀秀的腿摟過來，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磨破皮的腳，有些心疼道：“娘也不是鐵石心腸，你是好是賴，我心裏有數。家裏不是還有一雙鞋嗎，明兒你就穿那個。等回頭閑下來了，娘再給你做一雙鞋。”

　　如今氣氛正好，王氏又說了許多話。相較於以前家裏的冷寂氛圍，眼下她隻跟林秀秀說幾句家常都覺得舒坦。

　　“隻是苦了你，要是磊子還在家，也不能讓你過的這麼難。”提起兒子來，王氏心裏難免會生出些許抑鬱跟遺憾。

　　若是兒子在，這個家好歹還是全乎的。

　　林秀秀見她說的傷感，趕忙拉住她的手，真摯道：“娘，你說哪裏話呢，咱娘倆在一起奔日子，怎麼能叫難呢？再難，也難不過先前不如乞丐的日子。”

　　這話是打心底裏說的，剛剛穿越來的時候，林秀秀的確覺得日子過得無望。就是遇到同村賣兒賣女的事兒時，都有些麻木了。

　　可這幾日，尋到盼頭的她，漸漸覺得這日子也不賴。總好過在外顛沛流離，甚至被人視作鬼怪驅逐要好。

　　在桃溪村，她能隱瞞過往的以前，甚至能接著逃荒路上遇到過的借口，種地幹活兒。

　　第二日，天還沒大亮呢，王氏就叫了林秀秀起身。

　　之所以這麼早，倒不是為著提早占位子，而是因為她們沒錢做牛車，要趕集就得趁早趕路。

　　一路上，娘倆遇上好幾個同村的嬸子，大夥兒結伴說著話趕路，倒是也熱鬧。

　　趙三嬸一見著林秀秀，心裏就歡喜，隻拉著她的手說話。

　　就是先前瞧不上她的田大娘，眼下看著她都和善的很，轉頭跟王氏念叨：“你也算是有個指望了，這媳婦尋的，可比別人家的閨女還貼心呢。”

　　現在村裏，誰不知道林秀秀要治田的事兒？聽王氏說，為著安她這當婆婆的心，這閨女還自個想方設法的掙錢，整日裏不是地裏就是家裏的忙活。

　　就是王氏這指望著砍柴換錢許多年的人，現在都不怎麼進山去了。

　　邊上的嬸子聞言，跟著點頭道：“可不是，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我聽我那在衙門裏當差的兒子說，現在衙門裏供給縣太爺的飯菜，都清湯寡水的沒個葷腥了。”

　　更別說她們尋常人家，當真是能熬一年是一年了。

　　王氏聞言，不由也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許是提起難過的事兒來，原本還熱鬧的幾人，這會兒心情都沉重了下來。

　　對於這樣的情況，林秀秀其實是早有預料的。所謂民以食為天，糧食可不止在百姓間重要，在達官貴人甚至皇家都是重要的。

　　武朝許多田地出了問題，短期許是能堅持，可若時間久了，國庫入不敷出不說，指不定還要動搖國祚。

　　畢竟，就算再聖明的君王，都沒辦法做到無米之炊。

　　不過這些事兒，她也隻是自個感歎一下，若要說出來隻怕會落了是非。

　　集市是柳林鎮的集市，柳林鎮是十裏八鄉最大的鎮子，雖然算不得富貴繁華，可也是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的。

　　一路來的幾人，在鎮子口就散開了。

　　等跟著王氏去繡房交了一回繡活兒，林秀秀就感慨起來，果然前世小說裏憑借畫花樣子掙錢的門路，極不現實。

　　倒不是說不行，而是在這些地方，花樣子遠遠不如繡工重要。尋常的花樣子不新鮮，而富麗堂皇的花樣子，對繡房來說更不稀缺。

　　畢竟，每家繡房可都養著專門的畫師呢，就是王氏做工的這家小繡房，那花樣子也是專門讓人打州城專人手裏尋來的。

　　不過就算那招能行，林秀秀也沒想過走那路子，一來她不精通，二來古人忌諱多，萬一花錯了惹了麻煩，事兒可就大了。

　　活在一個陌生的世界，林秀秀始終覺得，隻有種地才是最穩妥的選擇。

　　“秀秀，等下娘帶你去買些農具跟種子。你有別的想要的，就跟娘說。”王氏叮囑著林秀秀，有些歡喜的說道，“那會兒掌櫃子瞧娘繡活兒做的好，還多給算了幾文錢。”

　　上回懷裏揣著將近二百文錢是什麼時候？好似還是她男人活著的時候呢。

　　林秀秀笑著應了一聲，“咱家現在就是缺吃的，旁的倒是不著急。以後掙的錢多了，就是娘不說，我也要同娘討東西買呢。”

　　這話一出，王氏就好笑的戳了戳她的腦袋，“放心吧，娘也不是摳唆小氣的人。如今咱手裏算是有些銅板了，吃不起精米細麵，也不至於再忍饑挨餓了。”

　　倆人說這話，王氏就帶著她去了以前常去的攤子上。

　　這攤子是她娘家當家子大伯家開的，專門賣糧菜種子，在莊稼戶跟前也算是數得上號的。

　　本來愁眉苦臉的王嬸子，遠遠看到王氏後，就先開口打了招呼，“磊子娘，今兒也來趕集了？”

　　王氏笑著應道：“恩，今兒來交繡活兒，順便買些糧種。”

　　一聽她要買糧種，王家嬸子不由愣了一下，“你是要買種地的糧種？”

　　王氏點了點頭，眼下秀秀治田的事兒還沒成，就是桃溪村還有多少人等著看笑話呢。所以，這個時候，她肯定不會先把話吹出去，隻是歎著氣說道：“咱莊稼人，除了種地也沒旁的本事，哪怕知道收成差，可也得試試不是？反正種跟不種，日子都是個難。”

　　那嬸子聽了，想起王氏家裏的事兒，不由也跟著歎了口氣。旁人家還能指望著男人出去做工養家，可王氏這裏可是半點盼頭都沒有。

　　“這話說的是。”

　　“嬸子，我看你那會兒愁眉不展的，可是今年生意不好做？”

　　王嬸子聞言點頭，“大旱結束的時候那年熱鬧了一年，這兩年買種子的人是越發少了。就是有買的，多半也不來咱這了。”

　　反正都知道種不出來，不少人幹脆就圖便宜買點假種子，好歹糊弄過衙門就行。所以，弄得她這攤子，愈發撐不下去了。

　　“咱們走得近，我也不瞞你說了，要是今年生意還這樣，我們也就不幹了。你叔跟小三他們爺幾個都找了工做，回頭我也尋個地方給人做做工，掙多掙少不說，起碼能省下家裏的口糧。”

　　倆人嘮著嗑的時候，林秀秀已經開始打量起攤上擺著的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