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起屍

　　我嚇得手一哆嗦，手裏的火柴就掉在了地上，抬頭怔怔的看向棺材。好一會兒都沒瞧見再有動靜，我吐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以為自己剛才看錯了，累了一整天，出現幻覺倒也正常。

　　可誰料，剛滑燃一根火柴，屋子裏又響起咚的一聲。這下我聽得十分真切，確定不是幻覺。而聲音的來源，正是麵前的棺材。

　　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連忙後退了幾步，死死的盯著前麵的棺材。

　　這時候，棺材裏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了起來，咚咚咚的響個不停，棺材板也跟著一上一下，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打開。

　　我感覺自己的雙腿都有些發軟，渾身都打起了擺子。老娘的棺材，是我和許先生一起布置的，裏麵除了被子和枕頭外，就隻有老娘的屍體。

　　唯一有可能會動彈的，也隻有老娘的屍體。

　　棺材板的動靜越來越大，看得我眼皮不住的跳，甚至幾乎快要喘不上氣。

　　我不知道這時候該做些什麼，就連叫喊的力氣的都沒了。

　　隻聽嘭的一聲，棺材板被推開了，老娘的屍體從棺材裏坐了起來。

　　我感覺渾身的力氣在這一瞬間被抽幹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刷刷的往下掉。我腦子裏嗡嗡作響，就連下意識的反應都做不出來，就癱在地上愣愣的看著棺材裏的老娘。

　　她慢慢的抬起了一隻手，伸到了半空，支著一根手指不斷的晃動。晃了一陣，又開始重複剛才的動作。

　　不知持續了多久，老爹的叫喊聲把我驚醒。我這才想起來害怕，爬到了他的身後。可老爹根本沒管我，跑到棺材前抱著老娘的屍體就大哭起來，一個勁兒的說自己對不起她。

　　這時候爺爺也走了出來，見著靈堂裏的一幕，嚇了一個趔趄。

　　“這都是什麼事啊，你死都死了，還回來禍害這一家子做什麼！”

　　說完話，懦弱了一輩子的爺爺，忽然發了火，操起地上的扁擔就朝著老娘的屍體砍了下去。嘴裏惡狠狠的說：“你不讓我們好過，老子也要你挫了你的骨。”

　　老爹趕緊抱住爺爺，抹一把眼淚喊道：“爹啊，是咱們對不起她，是咱們對不起她啊！”

　　爺爺鬆開了扁擔，閉著眼落了淚，頹然的坐了下來，眼神灰敗了不少。好半晌，他才佝僂著身子出了門。

　　約莫一個來鐘頭，爺爺帶著許先生回來了。等我把事情給許先生說完，爺爺在一旁歎口氣說：“許先生，你看著辦，她要想找人償命，我這條老命就給他。但是，孩子不能出事！”

　　我心裏咯噔一聲，爺爺顯然已經絕望了，認為老娘就是回來索命的。

　　許先生看了一會兒屍體，就衝老爹說：“屍體留不得了，要麼一把火燒了，要麼馬上下葬，你看......”

　　鄉下人都講究入土為安，認為把屍體燒掉會讓死者魂飛魄散。

　　老爹想都沒想就說：“下葬吧，我們家欠她的太多了，不能讓她再沒了下場。”

　　許先生點點頭也不再說什麼，招呼老爹把老娘的屍體重新塞回棺材。等蓋上棺材板，許先生找來了釘子釘上了棺材，然後點燃了三根香，朝著棺材臨空比劃起來。一邊畫，一邊小聲的念叨，念幾句就抓一把米鬥裏的米撒在棺材上。

　　就這麼持續了好些時間，抬匠也進了屋，用不著許先生吩咐，就開始往棺材上綁龍杠。不一會兒，就把棺材捆了個結實。

　　等許先生撒完了米，抬匠們吆喝了一聲就蹲下身子，準備起棺。

　　這些人都是老手，一千多斤的棺材對他們來說根本不費事兒。可八個人愣是鉚足了吃奶了勁兒都沒能把棺材抬起來。

　　幾個人都愣了，互相埋怨沒有出力，屋子裏頓時吵鬧一片。

　　許先生的臉黑成了鍋底，盯著棺材狠狠的罵了一句：“他媽的，別怪老子心狠。”

　　說完，他招呼老爹去捉了一隻公雞來，操起一把刀就抹在雞脖子上，把殷紅的積雪淋在了棺材上，然後拔下一根雞毛，蘸著雞血在棺材前臉上畫了幾筆，這才招呼重新起棺。

　　這下，八個大漢輕輕鬆鬆抬起了棺材，一路上了山。

　　抬棺上山，棺材落地，墳頭回土。這一趟下來，已經是天光大亮。等送葬的人都回去了，許先生把我留了下來，又問了一遍老娘起屍的過程。

　　當我說到老娘在比劃什麼的時候，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追問我有沒有看清畫的是什麼。當時我整個人都懵了，哪裏記得她畫的是什麼。

　　許先生讓我憑著記憶給他畫一下，我閉著眼想了好半天，才抬起手在空中描了起來。

　　等比劃完，我的身體猶如觸了電僵在了原地。我娘比劃的竟然是一個“逃”字。

　　她想讓我逃！

　　我把自己的發現說給了許先生，問他我娘到底是什麼意思。

　　聽我這麼說，許先生也是一臉的驚訝，好半晌才搖著頭說：“我感覺，事情不簡單呐！”

　　我連忙問怎麼個不簡單，可許先生卻說不上來，反倒是問我最近家裏還有沒有奇怪的事情。

　　我回想了一陣，剛要搖頭，卻猛然想起院裏那些腳印。

　　許先生怔了一下，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問：“你能看到那些腳印？”

　　這話問得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難不成古怪就在那腳印上？

　　見我點頭，許先生皺起了眉頭，半眯著眼想了很久，才說：“看來去你家的不隻有你娘，還有另外一個人，他可能是衝你來的。”

　　他的話讓我後脊梁都有些發涼，意思很明顯，我被盯上了。

　　要說之前我對他的話隻是半信半疑，可親眼目睹了老娘起屍後，他的每一個字都讓我篤信無疑。

　　我有些慌了神，問他那個人是誰。許先生卻搖頭說不知道，隻是讓我不管去哪兒都抓一把糯米放在身上。如果還是出了事，就趕緊去找他。

　　從山上下來，許先生沒有和我回家，而是著急忙慌的去了另外一個村兒，說那邊也出了事。走的時候，還抱怨最近事情怎麼這麼多。

　　回家後，我躺在床上惴惴不安，回想起之前許先生的話，我猛然意識到，我娘的出現似乎是為了提醒我，自己被人盯上了，而且會麵臨危險。

　　一轉眼，一周過去了，家裏的生活回歸了正軌。因為許先生特意囑咐過，這些天我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做任何事都謹小慎微，但始終沒有什麼異常。漸漸的，我也把這件事給忘了，專心複習準備應對來年的高考。

　　又是一個周末，我正做著作業，天空響起了一道炸雷，頓時起了大風，吹得屋後的竹林劈裏啪啦作響。

　　哐當一聲，正屋的大門被吹開了，風呼嘯著灌了進來，吹得我冒起了雞皮疙瘩。我放下筆，披上衣服打算重新關好大門。

　　剛走到正屋，就瞧見院外影綽綽來了一個人，正朝我家的方向走了過來。

　　那人走得很慢，渾身上下似乎就隻有兩條腿在動。不大會兒功夫，他就進了院子。

　　借著正屋微弱的燈光，我看到那人竟然沒有影子。

　　他每走一步，都在院子裏留下了一個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