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目光柔阮而溫和,甚至接近於長輩的慈煦,被這樣的眼神盯著,她一時說不出心中什麼滋味。
閔霄珩抬手輕輕撫摸著她頰上那道疤痕,聲音裏都帶著歎息:“小丫頭,你別難過,小叔一定能找到名醫,治好你臉上這個疤。”
閔雪苑愣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原來這男人竟以為自己是在為容貌傷懷?她倒對此真沒太大感覺,反而覺得這道疤算是一種護身符,能讓她避免很多麻煩事。
思及至此,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輕聲道:“小叔,我、我沒有在意,你不必如此費神。”
閔霄珩卻陷入了自己的思路中久久不能掙脫,他眸光更加堅定,朝她扯出個笑容,拍著她的肩膀安慰:“母親說的事,你別放在心上。但小叔說的都作數,你若是不想成親,我養你一輩子。”
“我當然知道。”閔雪苑聽著這種話,不免臉紅耳熱,跟著心跳也加速了起來。
她隻是占著這副殼子,終究不是閔霄珩的親侄女,這種告白一般的話,他怎麼張口就來啊。
“好了,別瞎想了。”閔霄珩見她似乎還未回神,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囑咐道:“小叔還有事要忙,你安心養著,若是受了欺負,盡管去找我,我給你做主。”
“嗯,我知道啦,小叔。”閔雪苑眼眶發酸,乖巧地點頭應答。
閔霄珩這才放下心來,一甩袖袍大步離開。
閔雪苑一直目送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才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
“我原來怎麼沒發現,妹妹這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招數用得這般好?”閔雨湘見府中最令人生畏的人離開,這才鑽到空子說了句風涼話。
“姐姐是在說我?”閔雪苑本打算直接進屋,聞言腳步一頓,轉身走到了她跟前。
“這裏除了你,還有第二個人不成?”閔雨湘被她輕飄飄一句話激起了脾氣,揚起小臉憤然反問。
這臭丫頭從小仗著嫡出的身份,在府裏頤指氣使慣了,尤其小叔叔對她表露過幾次關切之後,自己更是時不時地被擠兌。
“姐姐何至於如此貶低自己?”閔雪苑掩袖輕笑了聲,“姐姐再不濟,也勉強能算得上是個人的。”
閔雨湘愣了下,才反應她在變著法罵自己,俏臉頓時氣得漲成了豬肝色,抬手指著她的鼻子警告道:“閔雪苑,我勸你別囂張!你一個女兒家,毀了容貌無異於毀了前程。你被陸探花上門退親,說到底現在不過是個棄婦,小叔叔看你年紀小,有些事不好明說,怕你傷心,所以才如此放任你。不過既然旁人不便,便由我這個做姐姐的教你。”
“姐姐方才說我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我可看你離了旁人,這嘴也是連珠炮一樣的。若你有膽子,這些話怎麼不當麵對著小叔說?”
閔雪苑眸光驟寒,逼近幾步在她耳邊壓低聲音,幾乎一字一頓道:“閔雨湘,你不敢,不敢頂撞叔叔,也不敢跟我鬥。”
閔雨湘被她這麼一說,臉麵登時便掛不住了,氣惱地跺了下腳,梗著脖子惡狠狠地看她。
見她如此反應,閔雪苑便知自己攻破了她最後一道心理防線,乘勝追擊刺激道:“我勸你認清一件事,無論我相貌如何,也始終是侯府的嫡女,若真涉及世家利益牽扯需要聯姻,那縱然你美出了花,這等事也輪不到你頭上!”
“閔雪苑,你!”閔雨湘氣得牙癢癢,被她的話頭引得進退兩難,最終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道身影悠然離開。
經此一次言語交鋒過後,閔雨湘可能確實被戳到了心窩子,好幾天沒敢再來找事。
閔雪苑樂得清閑,也總算有時間仔細研究研究她臉上那道疤了。
平心而論,原主這張臉生得極好,神清骨秀,眉目精致,尤其一雙眼睛清朗透徹,靈動至極。
隻是可惜......右臉上那道從腮部一路掃到眼下的長疤,仿佛蠍子尾骨一樣蟄伏在麵容上,一眼望去駭人之至。
可模樣雖說凶殘了些,但也並非完全不能治。
這裏雖然沒有現代的整容技術,不過她若能從改善皮膚的底子開始,倒有希望通過時間來將這道疤痕淡化。
閔雪苑手托著腮坐在窗前,晶亮的眸子緩慢地遊動著。
很久之後,她才下定決定一般,喚來了貼身丫鬟小桃:“小桃,咱們這裏可有一種叫蘆薈的植物?”
小桃看起來年歲比她還小,紮著雙髻,臉上還帶著未褪的嬰兒肥。
聽到閔雪苑的問話,她愣了一瞬,苦惱地想了想,才怯怯搖頭:“小姐,奴婢不知。”
“它長這樣。”閔雪苑起身跑到書桌旁,拿起毛筆精描細繪了半天,總算將蘆薈的樣子勾了出來,遞給小桃:“你照著這個去找就行。”
“奴婢遵命。”小桃不敢耽擱,小心翼翼捧著畫倒退了出去,不留神還撞到了屏風。
閔雪苑見她模樣如此嬌憨,忍不住輕笑出聲,心中對原主身邊這個小丫鬟也生出了幾分愛憐。
下人常傳閔雨湘那院子裏總是吵鬧,不過吵歸吵,那主人家終究也沒敢來擾她的清淨。
閔雪苑把這歸結為抱到了閔霄珩的大腿,心中又是慶幸又是不安。
慶幸的是有人值得依靠,不安的是一旦某天她的真實身份暴露,該如何習慣從高高在上到一無所有的落差?
但她轉念又想,若是抱牢了閔霄珩的大腿,就算不得已到了最難麵對的時候,他應該也會念一點舊情,給她點兒銀子打發走之類的。
想著,閔雪苑又想出一種新的抱大腿姿勢!
說做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