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藻被摔得七葷八素,借著月色,也看清了黎十煜的臉。
冷銳清晰的棱角,劍眉星眸,挺高的鼻梁,唇線緊抿,刀鋒一般的目光讓她有一瞬間的顫抖。
明明他隻穿著普通的紺色布袍子,卻平白無故生出一股狠辣的血腥氣。
顧藻心慌得很,想從地上爬起來,小聲問,“你,你是我相,相公吧?”
“解藥,交出來。”男人唇瓣翁動,吐出一句比霜露還冷的話。
顧藻身子顫了一下,“什麼解藥啊?我怎麼聽不明白——嗬!”
下一秒,泛著寒光的匕首貼上了顧藻的脖子!
黎十煜眸底一片平靜,俯身用刀刃抵著顧藻的脖子,“你爹娘喂元兒吃下了毒藥,是你所調配的鶴頂紅,交出解藥。”
好家夥!
這人不是來英雄救美的!
他是來索命的啊!
顧藻顫巍巍地說,“好漢,英雄,你先聽我說,把刀放下.......”
黎十煜不給她任何逃脫的機會,刀刃劃破顧藻皙白的脖子,流出了幾滴細微的血珠,“交出解藥,我能救你,亦能取你性命。”
“必須的必須的,解藥當然得給你!”顧藻絕望大喊,想了想說,“你帶我去看病人,我當場為他配藥解毒,快啊,晚了就來不及了!”
鶴頂紅的化學成分是三氧化二砷,若是現代還有辦法用化學試劑中和毒性。
放在古代......哪有什麼特效解藥。
顧藻被男人從地上提了起來,一路腳下生風朝顧家走。
她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盼望這個吃了鶴頂紅的人,能多堅持一會。
顧家經營著村中的肉鋪,手頭還算富裕蓋了幾間不大不小的房,推開老舊的竹籬笆門,南屋一片燈火通明。
顧家人見是顧藻,正要高興,忽又看見她身後臉色陰得像閻王的黎十煜,笑意全僵在了臉上。
顧父一臉凝重問顧藻,“你怎麼回來了?我費盡心機把你弄進邱府,事成了沒有?!”
顧母直接拉著顧藻問,“邱少爺答應給你多少銀子?願不願意納你進府?”
顧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來今晚這事連她爹娘都知道?
她還是被合夥騙進去的?
“交出解藥!”黎十煜一把推開虛情假意的顧母,將顧藻拎到了床邊。
破爛的床褥上蜷縮著一個五六歲大小的男孩,臉色蒼白,嘴唇青紫,顯然昏迷有些時日了。
顧藻倒吸了口冷氣,而後很快鎮定,嫻熟地擼起袖子,給小男孩把脈。
邊把脈邊吩咐眾人,“誰給他喂的藥,把那瓶鶴頂紅拿來我看看。”
顧藻是優秀的中醫藥大學博士,這樣豐富的臨床經驗,穿越到隻有中醫的古代,還是很吃香的。
顧母在黎十煜陰冷的目光下,嘟嘟囔囔著從抽屜裏翻出一個小瓷瓶,遞了過去,“都說了是這孩子亂吃的,和我們可沒關係啊,你別瞪我。”
顧藻一邊檢查孩子的眼耳口鼻,一邊拔開了瓷瓶塞子。
撲麵而來一股腥臭的味道讓人狠狠皺眉,顧藻將藥倒了幾粒在手心,輕輕碾碎,湊到鼻尖細聞。
不純的三氧化二砷是沒味道的,這也讓顧藻斷定,鶴頂紅是假的。
她暗暗鬆了口氣。
萬幸原主醫術不精,多半是真的把紅鶴頭頂的囊包當成毒藥鶴頂紅了,人還有救!
黎十煜冷聲打斷了顧藻的思考,“你為何不交出解藥?”
此刻他周身環繞著生人勿進的氣場,陰戾的模樣與平日裏簡直判若兩人,讓背地裏操控著一切的顧家人又懼又怕。
原先他們商量好的,隻要顧藻混進了邱家,他們便將黎十煜的兒子毒死!
如此一來,等顧藻與邱雄達生米煮成熟飯,便可仗著顧藻還是個未曾生育的黃花閨女,要挾邱家負責,讓她再嫁。
從此他們顧家飛黃騰達的好日子......
顧藻將黎元抱進懷裏,扶著他坐在床上,吩咐說,“他當然有救,你現在去找一些牛孚乚或是淡鹽水,再不濟找幾個饅頭來。”
見沒人挪動一步,顧藻便大聲道,“沒聽見嗎?想救他,就照我說的做!”
牛孚乚這麼昂貴的東西自然是沒有的,最後,黎十煜調配了一桶鹽水,又從廚房拿來幾個涼饅頭。
顧母看著那一桶鹽水心疼極了,鹽就是白花花的銀子,怎麼白白給了黎元這個小畜生。
“你幹什麼?”黎十煜見顧藻把饅頭往火堆裏扔,皺眉阻止了她。
顧藻推開他的手,將三個饅頭都扔進了火堆,不消片刻便燒成了焦饅頭。
顧藻用火鉗夾出饅頭,用布裹著攆成灰,捏著黎元的嘴一點點灌下去。
黎十煜眉頭緊鎖,顧藻瞧了一眼,使喚他說,“你別站著,拍他的背,讓他把饅頭灰吃下去,別嗆了。”
說完,黎元順勢滑落進黎十煜懷裏,顧藻起身用水瓢攪動淡鹽水嘗鹹淡。
黎十煜小心翼翼地捧著孩子,大手順著他脊背上的經絡輸了一份內力,很快黎元將饅頭灰全都吞了下去。
見顧藻要用鹽水,顧母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這鹽一兩就要二十文,讓這小畜生白白浪費——”
黎十煜的聲音驟然一冷,殺意盡現,“今日若是黎元有三長兩短,我便上報官府將事情查個明白,殺人是要償命的!”
刹那間屋中寂靜一片,顧父顧母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窘迫地站在板凳後麵。
顧藻深深歎了口氣,用水瓢盛著水,喂到黎元嘴邊,“給他灌下去,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出來。”
她喂孩子的手法很是生疏,黎十煜便親自接過水瓢,細心地灌入黎元口中。
顧藻靜靜觀察著這父子倆。
沒想到她穿越到古代不但有個帥老公,還買一送一,連兒子都有了。
瞧黎十煜嫻熟的模樣肯定沒少當奶爸。
不過,有這麼一個帥氣顧家的相公,原身怎麼還惦記著勾搭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