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浴血的杜鵑（五）

臨走時，賀曉丹拉著劉 玉珍她娘的手，親切地囑咐：“伯娘，你要看好家啵，我們晚上還回您家來住呢！”

“哎，就等你們回來住。”劉 玉珍的娘嘿嘿地笑著答應。

誰知道，遊擊隊大部隊前腳剛走，敵人就餓狼一樣撲了過來。

敵人用汽車從龍城急調三百多人的隊伍提前趕到大塘，與大塘的聯防隊彙合，然後抄小道偷襲了都六屯。

顯然，遊擊隊駐紮都六屯的情報提前被泄露了，這裏離大塘鎮太近，又是白區，一百多人的大部隊活動，容易被敵人察覺。

敵人把整個村子團團圍住，卻因遊擊隊已經離開而撲了個空。

敵人見遊擊隊已經撤走，惱羞成怒地把怒氣撒在了村民身上，在村子裏見什麼搶什麼，比當年的日本鬼子還要凶狠，一邊還惡狠狠地咒罵著，說村裏的民眾串通窩藏共 匪，統統該死。

劉 玉珍家一隻正在抱窩的老母雞也被搶走了。

劉 玉珍的父親劉二上前拉住一個敵兵的手，苦苦央求：“老總，這老母雞正在抱窩呢，你看瘦得皮包骨的，也沒幾兩肉，求求你行行好，給我們家留下吧。”

敵兵被拉著手，一時性起，舉起槍托狠狠地砸向劉 玉珍父親的頭，一邊罵道：“通共的刁民，想找死麼？”

劉二被敵人的槍托重重一擊，倒在了地上，殷紅的鮮血從額頭湧出來，隻好任由敵兵提著老母雞大搖大擺地走出門去，雙手捂著流血的額角再也不敢聲張。

由於敵人突然進村襲擊，住在鄰居家一位擔任後守的遊擊隊員來不及撤離隱蔽，被敵人堵在了堂屋裏麵不能脫身。敵人獰笑著一齊向屋內掃射，遊擊隊員不幸中彈犧牲。

在稀飯坳擔任監控的副團長發現都六屯遭到敵人偷襲，急忙趕往芋頭洞報告敵情。

“敵人傾巢出動偷襲都六屯，大塘必定空虛，我們何不將計就計，再來個出其不意反襲大塘？”

團長覃寶貴和政委莫大白在芋頭洞攔截敵軍車隊未成，接到接到敵人偷襲都六屯的情報後，迅速集結部隊果斷開往大塘方向。

當隊伍回到稀飯坳時，便聽見了激烈的槍聲，原來偷襲不成的敵人垂頭喪氣地經稀飯坳返回大塘時，遭到了在此監控的遊擊隊二大隊的伏擊。

覃團長帶領一大隊，搶占了甘羅洞公路兩側的高地，這裏山高林密，溝壑縱深，也是一個打伏擊的好地方。

“他娘的，如果二大隊頂不住撤出戰鬥轉移陣地，敵人勢必集結隊伍沿甘羅洞公路返回大塘，那就恰好可以在這裏包它一回餃子！”覃團長在心裏盤算著。

誰知二大隊的戰士們越打越勇，敵人發起的幾次衝鋒都被堅決地頂了回去。於是，敵人也跟二大隊搶占起附近的山頭來，雙方展開了長久的拉鋸戰，相互爭持不下，敵人無暇集結隊伍從甘羅洞公路返回大塘，一大隊布置好的伏擊反落了空。已搶占的甘羅洞伏擊高地，隻好變成了掩護二大隊安全撤退的陣地。　

賀曉丹與羅素芬隨政委莫大白的隊伍在煙廠屯路口附近的猴子山組建阻擊敵人的第三道防線。

夕陽西下之時，天空一片血紅，悲壯的一刻來到了。敵人仗著人多勢眾，組織了又一次進攻，他們像一群被捅了老窩的馬蜂，瘋狂地撲向猴子山。英勇的遊擊隊向敵人猛烈地射擊著，最後一次給潰退的敵人以沉重的打擊，一時間槍炮聲震天，硝煙彌漫，山中亂石橫飛。

激戰中，賀曉丹與羅素芬與戰友們被打散了，兩個人被敵人的火力逼到一座小山下，她們機智地隱蔽在一塊大石頭後麵，憑借大石頭的掩護，用手槍與敵人周旋。

天完全黑了下來黑，伸手難見五指，敵人也摸不清我們的虛實，隻管對著大石頭火力齊開，胡亂掃射，羅素芬觀察著敵人的火力布置，想把敵人的注意力引開，於是貓著腰一邊打一邊往不遠處另一塊大石頭後麵運動。

突然　，“噠噠噠”一排子彈掃射過來，羅素芬的頭部、胸 部同時中彈了，隻聽她“啊”的一聲栽倒在地，鮮血染紅了整個頭部和胸前。

“張姐！”見羅素芬中彈，賀曉丹顧不上自己的安危，一個箭步衝出去，抱起倒在血泊中的戰友就往回撤，快接近石頭背後的隱蔽處時，又一排罪惡的子彈掃射過來，從後麵打中了賀曉丹，她一個踉蹌，抱著羅素芬一同仆倒在地......

戰鬥依然在激烈地進行，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女英雄已永遠地停止了呼吸，如花的生命，象滿山的紅杜鵑，剛剛盛開便突然凋謝了。直到兩天後，當同 誌們曆盡艱辛在荒草叢中尋找到她們的時候，才發現賀曉丹最後的姿勢卻是抱著犧牲的戰友，一手握著手槍，作著瞄準射擊的樣子，神情是那樣的剛毅和頑強。

一個小時以後，敵人在遊擊隊的頑強阻擊下丟下二十多具屍體，狼狽逃竄。

　　直到第二天下午，五團的戰士們才拖著疲憊的身子陸續返回馬泗駐地。

　　“小劉和張姐呢，她們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沒見著賀曉丹與羅素芬歸來的柳生，把同去前線的隊員歐時照叫到跟前，詢問根由。臨出發前一再叮囑過他要好好照顧兩位女戰友的。

“沒想到敵人調來了大部隊，打得很激烈，我們掩護團長衝出來——有兩位當場戰士犧牲了。”歐時照答非所問。

“我問你小劉和張姐，她們兩個怎麼樣了？”柳生追問道。

“當時打得太猛，我們撤退很倉促，沒來得及聯係上她們，不過政委正在派人尋找——”歐時照不得不如實回答。

柳生腦袋一“嗡”，心裏便有了不祥的預感。

兩天之後，從大塘那邊傳來消息，終於證實了柳生的擔心。

“當時為什麼不攔著她們上戰場，為什麼自己不申請到戰場上去保護她們，為什麼......”

悲痛、自責、惋惜、憤怒，像一團亂麻，緊緊地纏絞在柳生懊恨的心中，直到多年之後，每每回憶起來，都不能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