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柳生帶著組織的指示,第二次向都宜忻進發,路過成團水靈村時,決定順便回熊家大院看看。謝天謝地,妻子胡秀芝已經提前順利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母親親自給女兒取的名字,叫立文。看來,她的祖母眼見著好勝的爸爸不能好好讀書光宗耀祖,要將光耀熊家門庭的重任寄托到她這個未來的女文曲星身上了。
母女平安,柳生安然地繼續上路了。
柳生與交通員化裝成收山貨的小商販,徒步從成團經土博山㟖,再次拐到宜山三岔,打聽清楚都宜忻地區的情況後,為繞開敵人的封鎖線,決定舍近求遠,繞道前行。
“前麵敵人封鎖得緊,我們恐怕要繞遠道走,這樣安全一些,估計得兜個大圈圈才能到,累點不怕吧?”柳生給交通員打氣。
“首長都不怕,我更加不怕呢!”交通員常年在四處奔跑,什麼苦都吃過,什麼累都受過,心裏時刻準備著。
柳生與交通員在大石山區崎嶇的羊腸小路上東躲西 藏,兜兜轉轉走了五六天,終於輾轉到達了都安的拉烈、百旺一帶,並打聽到了在這裏搞武裝鬥爭的三六支隊長覃寶貴同 誌。覃寶貴挽留柳生在三六支隊休息兩天,請他吃玉米稀飯,這大石山區不像柳江地區,基本不產大米,滿山的石頭窩窩隻能種些耐旱的玉米棒子,產量又少,當地的老百姓一年倒有半年鬧饑荒,苦得日子沒法過。覃寶貴帶領的遊擊隊,在這裏生活十分清苦,平常連玉米糊糊都吃不飽,吃大米飯更是一種奢望。
“沒想到,同 誌們在這麼艱苦的環境裏,還有這麼頑強的鬥誌,真是了不起!”喝著難以下咽的玉米糊糊,柳生感慨地誇讚道。
“在這裏打遊擊,最大的好處就是,到處有石山窩窩作掩護,活動起來很方便,敵人不容易找得到。不利的因素就是條件太艱苦,經常吃不飽肚子。”覃寶貴嘿嘿一笑,“剛來的時候是有點難熬,不過現在都已經習慣了。”
兩天之後,覃寶貴和交通員一起,親自護送柳生安全到達了目的地鳳凰山遊擊隊駐地馬泗村。
“老梧、老莫,你看我給你帶誰來了?”還未進營房大門,覃寶貴便扯著喉嚨大聲喊了起來。
“老覃,這麼高興,是誰來呀?”一位戴眼鏡的遊擊隊幹部從屋裏迎出來。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倒更像個意氣風發的書生。
“老熊——”
“老迫——”
兩人一見,幾乎同時驚叫起來,然後大步上前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柳生稱呼的“老迫”就是去年在熊家大院參加代號“昆侖山”幹部培訓班的莫大白同 誌。
自從培訓班結束之後,學員們各自奔赴自己的戰鬥崗位,基本再無聯係,現在終於在根據地不期而遇再次重逢,感到特別的親切和激動。
莫大白緊緊盯著柳生看,眼前這個個子高大的年輕人,高高的額頭,濃眉大眼,目光炯炯,瘦削的臉膛透著剛毅的神色,一張闊嘴棱角分明,一開口卻是難以拒絕的滿腔激情。對,還是記憶中一年前的那副熱忱模樣。
“一點都沒有變嘛——噢不對,比以前更精神了,哈哈哈!”莫大白使勁搖著柳生的手臂。
“你老迫也是嘛,越打越威風!”柳生回敬道。
兩個人並肩在營房裏轉著,共聚昔日情誼。
“對了老迫,老梧呢,聽說他也在你這裏,怎麼不出來接我?老朋友來了他不歡迎麼?”柳生開著玩笑問莫大白。
“真不湊巧,老梧正好有任務,昨天帶著隊伍出去了,估計得過幾天才能回來。”
“老熊,不對,就該叫廖明同 誌,歡迎你的到來。上個月就聽老趙同 誌說要派你來,我就數著日子盼了,可是左等右等見不到你的人。嗨,我還以為你嫌棄我們這裏的玉米糊糊,怕吃不習慣,改變主意不肯來了呢!”
“哪能啊,這不路上出了一些狀況,耽擱了一些日子,走了幾次才繞道過來的。真不瞞你說,我可是‘歸心似箭’啊!”
“辛苦辛苦,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吧?”莫大白關心地問道。
“幸虧交通員很機靈。把一路的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的,算是有驚無險,嘿嘿!”
“這就好。對了,你來都宜忻可要做好準備,這裏條件很艱苦,可比不得你們柳江,更比不得你熊家大院噢——哎,說真的,我到現在還想著在你家開會那時的生活,伯媽做的板鴨可好吃了,想起來就流口水,什麼時候能再次吃得到,那就爽囉!”老戰友重逢,莫大白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吃板鴨還不容易,等這邊與柳江打通了,分分鐘的事情,先饞著吧你。”
柳生知道,莫大白是個直性子,坦率實誠,心無芥蒂,說起話來從不遮掩,他就喜歡這樣的性格。
“唔,真香——”
“老迫,別隻管翻那些陳穀子爛芝麻了,給我們整兩碗玉米糊糊上來先,走了一天的路,人都餓得肚皮貼著後龍骨了。”
“對對對,上玉米糊糊,你看這一高興就隻顧說話,差點忘了你還餓著肚子。”莫大白一拍腦袋,才想起柳生他們走了一整天還沒吃飯呢。
莫大白扯開喉嚨招呼一旁的同 誌:“交代夥房老韋,趕快整一盆玉米糊糊上來,為柳生同 誌接風!”
喝著玉米糊糊的當口,莫大白向柳生介紹了都宜忻遊擊區的武裝鬥爭情況,特別是三六暴動以來的形勢變化。
“我們用一個小小的‘狗肉計’搞掉了敵人的特編隊,一下子繳獲三十多條槍,還有幾千發子彈,真是痛快!”莫大白說起前些日子發動的那次武裝暴動來,眉飛色舞意氣風發,仿佛戰鬥才剛剛發生。
柳生來到遊擊隊之後,接下來的戰鬥更加精彩不斷。
國民黨都安縣長親率保安隊和地方自衛隊五百多人,兵分三路前來“圍剿”遊擊隊。
從四月初到四月中旬,不僅“圍剿”沒有成功,反而連吃敗仗,“地盤”盡失。
氣急敗壞的國民黨省政府為了找隻替罪羊,以“圍剿不力動搖軍心”的“罪名”下令對縣長“撤職查辦”。
自此,都宜忻地區武裝革命正式從秘密走向公開,短短一個月內,國民黨多個鄉級政權被接連摧毀。
“我們再也不用躲躲藏藏,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與敵人開展公開鬥爭了,在這裏,一切革命工作都不再是秘密。我也真切地感覺到,這裏的戰鬥的確更需要自己的參與。”柳生按奈不住心中的喜悅,在給妻子胡秀芝的信中坦然地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