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金子一樣的愛（二）

董惠珍說著說著竟生起了氣，從懷裏掏出手帕來，兀自抹著眼睛。柳生一見便慌了神，趕忙安慰母親道：“娘，您不是說過嘛，這姻緣天注定，可能是我的婚姻還沒曾動呢，等哪天婚姻動了，說不定你兒媳婦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董惠珍是個通曉大義的女人，自然不會輕易“唐突”人家姑娘，她隻是把胡秀芝當作閨女一般招待，這讓曾被貪財的父母逼婚的胡秀芝倍感親切。

“董媽媽，您要是不嫌棄，就把我當作您的親閨女吧！”臨別的時候，胡秀芝輕輕地摟著董惠珍柔弱的肩，臉貼著臉，親熱 地說道。

“那敢情好！”董惠珍顫著小腳，一直把胡秀芝送出了村口還舍不得回轉。

“閨女，你要常來走啊！”董惠珍拉著胡秀芝的手久久不放鬆。

“一定的，董媽媽！”胡秀芝滿口答應著，聲音甜得像是放了白糠的清泉水，既潤心又潤肺。

胡秀芝離開熊家大院很久以後，董惠珍還一直念念不忘，有時候想起來，還特意問柳生：“以前來我們家做客的那個胡姑娘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了？”柳生並未揣摩出母親說這話的具體用意。

“她現在做什麼，有沒有說婆家咧？”說著竟自言自語般感歎一聲，“多好的一個姑娘家家。”

“娘，你這麼關心人家姑娘家有沒有婆家，怕人家嫁不出去啊？”柳生就故意逗笑母親。

董惠珍看著柳生，歎口氣，搖搖頭：“我哪裏怕人家姑娘嫁不出去，我是擔心你娶不到媳婦呢！”

董惠珍並不掩飾自己對胡秀芝的喜歡，盡管隻是見過一回麵，但美好的印象便在腦海裏紮下了根，揮之不去，有種“非她莫屬”的願望。

俗話說娘肚裏十個崽，那是掛牽得太多。兒子的終身大事，當娘的豈能不掛心？

董惠珍在心裏劃算著，若是這胡姑娘實在指望不到，她就得退而求其次，與柳生的三叔商量，從縣裏的大戶人家中挑個合適的女子，趁早把這門親事定下來，也好給人丁不旺的熊家開枝散葉。柳生是熊家大院這一輩裏唯一的香火傳人，可不敢再有什麼意外的閃失。

沒承想，柳生卻主動帶著胡姑娘回熊家大院來了。這回柳生不再含糊，倒是十分高調，公開宣稱帶回來的胡姑娘是自己的未婚妻，是回熊家大院見未來的“家婆”！

突然的“喜訊”讓董惠珍一下子蒙了，平常避而不談婚姻事，這猛不丁卻將“未婚妻”帶回家來了，反讓盼媳心切的董媽媽有些不適應。

更讓董媽媽料想不到的，這個準兒媳竟是柳生曾經矢口否認的胡姑娘！

還以為兒子木呆尚未開竅，不諳兒女之事呢，原來竟是給自己打了個這麼大的埋伏，把自己給蒙蔽了。

“這個臭小子，學會哄騙老娘了！”董惠珍嗔怪道。

無論如何董惠珍是高興的，兒子終究有了心愛的女人，還是自己十分中意的胡姑娘，這真是天作之合呢！上次來熊家大院，臭小子瞞得鐵梆子緊，就是撬不開他的嘴，害為娘的空擔心了這麼久！不過，那時候也許真的還沒成事，臭小子怕提前說出來，萬一好事落空丟麵子吧？

“怪不得！”董惠珍心裏樂嗬嗬地打著圓場。

整個熊家大院充滿了歡天喜地的氣氛，胡姑娘這回進門，預示著熊家大院未來的女主人已經產生，熊家香火的延續終於有了希望的著落。

胡秀芝也的確像個未來的兒媳，雖未正式過門，卻以未來女主人的身份開始在熊家大院拋頭露麵。她是讀過師範的文化人，說話行事都帶著新女性的習性。熊家大院是一座儼然的封建城堡，但也到處充滿著開明的氣息，何況還有準婆婆董惠珍的偏袒與嗬護，她在大院的一切行事作派並未受到任何的質疑與阻礙。

但既是來投熊家大院的未過門的媳婦，她與柳生的相處，總不能過於生分，適當的親昵舉動是不可回避的，至少在大院的人看起來要像那麼一回事。有時在大院的花園裏、池塘邊、涼亭中甚或廊簷下，便會偶爾見到一對相依相擁的親熱的身影，是那麼的顯眼與和諧，也給沉寂的熊家大院帶來了一股美麗蓬勃的青春新氣象。

互秀恩愛成了柳生與胡秀芝工作中必修的功課。

秀著恩愛的胡秀芝，內心裏也充盈著一種實實在在的幸福感覺。

以前，對於柳生的喜歡隻是一種若即若離的朦朧，一種潛意識的懵懂的內心衝動，一種莫名的異性吸引，並不敢張揚，甚至在自己的頭腦裏也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現在卻要刻意在人們的眼皮底下公開展示自己的親昵，盡管剛開始的時候還很抹不開，秀起來十分別扭，一點都不自在，可一想到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是必須圓滿完成的革命任務，心裏就釋然了。再說，自己的內心裏原本就不排斥與柳生的親近。

這次組織上對自己的工作安排，起初也讓她猶豫了好一陣子，一個大姑娘，居然要扮作別人的未婚妻去生活和工作，還是到對方的家裏去長住著，這是多麼難為情的一件事情啊！想當年為了抗婚，自己會連夜逃跑，一個人跑到幾百裏外的梧州去投考學校，真是堅決得可以。現在，為了革命工作，自己卻心甘情願去扮作別人的未婚妻，這人的思想細究起來可真是奇怪。

值得慶幸的是，將要與自己一同生活與工作的人，正是自己曾經朦朧心動的人！而參加柳柳工委地下工作本來就是自己向組織強烈申請的。

胡秀芝挽著柳生的手，在三叔的炮樓前走過，抬起頭來，若有所悟地看一眼高聳的炮樓。炮樓像個站崗的巨人，一任那些黑洞洞的槍眼，透著難以猜透的詭秘。

“想不到組織上會將我們兩個做這樣的安排！”胡秀芝眼柳生，半是感歎半是自我戲謔。

“怎麼了，你不滿意麼？”柳生悄聲地問胡秀芝。

“滿意啊——你呢？”胡秀芝挖一眼柳生，麵帶嬌嗔。

“我呀，就是一個詞形容——”柳生看著胡秀芝，曖昧地笑笑。

“什麼詞，形容什麼？”

“這個詞就叫作——求之不得！”柳生的笑變得放肆起來。

“討厭，你占人家的便宜！”胡秀芝挽起袖子，一拳擂在柳生結實的胸脯上。

柳生一個趔趄，向前踉蹌幾步。

胡秀芝慌忙一把拉住柳生，關心地問道：“曾經的抗日英雄，怎麼這麼不經捶啊？”

顯然，柳生是故意裝出來的，他就是想用這種方式增加與胡秀芝的親密接觸，胡秀芝果然入套了。柳生感覺得到，胡秀芝是真心喜歡自己的。

“這樣的生活你適應得過來麼？”柳生清了清嗓子繼續問道。他不願胡秀芝因為自己受到半點委屈。

胡秀芝半咬下唇，眼睛盯住柳生骨碌直轉，然後帶著一種由衷的小愉悅：“剛開始是有點別扭，主要是怕不協調，影響你的工作，不過現在已經習慣，好象找到真正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