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兒,你幾時回來的,到了家也不吱我一聲。”
“剛到家呢。這不怕驚擾了您休息嘛,特意叫小蘭不要吱聲的。娘,兒捶的這個背,還舒服吧?”柳生附下身子,在母親耳朵邊悄悄問道。
“唔,不錯,我家生兒捶的背,沒得比呢,娘舒服。”
母親董惠珍點著頭,嘴一抿,歡喜地微笑起來,眉宇間掛著迎春花一般的幸福。
“生兒,你吃過飯了沒有?”董媽媽關切地問兒子。
“還沒吃呢,您這一問,兒子倒是真的有些餓了。”
“小蘭,還不趕緊到廚房去弄點東西給少爺填填肚子先,一下不交代就不曉得動,木墩子啊!”
“娘,這怎麼能怪小蘭呢,是您兒子沒告訴她。”柳生替小蘭開脫起來。
“我這就去給少爺準備吃的。”小蘭說著退出了董媽媽的房間,往廚房走去,腳步輕盈得像隻翩翩的蝴蝶。
小蘭出去了,柳生才好與母親說正事。
柳生臉貼著母親的臉,難得的親熱。他在為自己接下來遊說母親醞釀情緒。
“娘,我現在急需一筆錢,我想再賣幾塊田,請您一定要幫我。”
“生兒呀,你一回來就喊要錢,你要那麼多的錢,到底做什麼用?”
董媽媽看著兒子,不懂他又在打什麼九九,家中並沒有太多的現錢,她對柳生屢屢要變賣家中祖傳田產來換大錢已經心存疑慮。這一年裏,柳生可是問自己要過不少的錢了,也不知他究竟拿去做了些什麼。唯一知道的就是上回辦印刷廠,數目實在太大了,加之他三叔也過問得緊,才說是辦廠要用,其實也沒交個實底,怎麼操作家裏一概不知。結果一次要了那麼多錢,還沒到一年時間便說印刷廠賣掉不開了,也沒見他拿回來過一分半厘。並不是自己舍不得,也不是家裏花不起這個錢,花多花少反正都是花在這個熊家獨根苗的身上,主要是是怕他不懂得珍惜。人要是不珍惜起來,視錢財如糞土,今天毀一點,明天毀一點,隻有出的沒有進的,就是家有金山銀山都會搬空,要不了多久萬貫家財也得敗個精光。熊家攢下這份家業也是來之不易,幾代人的心血都在這裏呢,可不能平白糟蹋,那樣對不起先人。
“生兒呀,娘倒不是怕給你錢,但娘總要曉得你的錢用到哪裏去了,得有個明白啊。你也知道持家艱難,我們可不能當那不成器的敗家精噢!以前,你搞那個青挺隊,又是買槍又是給養隊伍,娘從不說你半句,那是抗日保家鄉,是大義;前年你要開辦印刷廠,那是搞實業,娘也依著你。可做生意總要有點賺頭吧,隻虧不賺的賠本買賣,我們也不能老是蒙著頭腦傻傻地做下去啊,得有雙眼睛往前看實了看準了,才好行事。娘還怎麼放心讓你再亂賣田產呢?”董媽媽拉著柳生的手輕輕地摩挲著,語重心長。
“娘,不是跟您說過了嘛,上次辦印刷廠,經營不好賣掉了,並不是全部虧空,也得回了一部分資金,這不是又讓程陽老板拿去桂林投資了嘛。程陽老板說了,不出兩年,就會賺回來。程陽這個人知根知底的,吐口唾沫便是顆釘,您信不過自己的兒子,難道還信不過他麼?”
董媽媽住在龍城熊公館時,程陽曾多次去家裏找過柳生,給自己留下的印象的確不錯,一看就是個實誠的年輕人,對柳生也特別的貼心,她倒是蠻喜歡。
“那你實話跟娘說,這次要錢又是做什麼?時局這麼亂,錢撒出去誰知道收不收得回來。”
“我這次是想和陳老板一道去香港進一批洋紗回龍城來賣,具體由周老板負責收貨,我隻是投資進貨,然後賣完貨一起分紅。”
陳老板與周老板,董媽媽都很熟悉了,覺得這兩個老板辦事穩重可靠,不像有的商人那樣奸詐狡猾唯利是圖,隻顧算計對家,兒子和他們在一起,搭夥做生意,她倒不擔心會走什麼歪路。
“你既是與陳老板、周老板他們合著夥,娘也放心了,洋紗在龍城也確實是緊俏貨,陳老板他們有門路,你就跟著他們多學點。看看需要多少錢得賣多少田,跟你三叔商量好怎麼賣吧。”董媽媽終於鬆了口。
有了母親的通關文牒,三叔那裏自然好過關。
柳生懷裏揣著賣地得來的一大筆的“閑錢”,與“陳老板”一同登上了去往香港的飛機。
臨上路前,柳生特意在一家小食店裏買了幾盒柳城雲片糕,將攜帶的機密文件巧妙地藏匿在雲片糕裏。雲片糕是八桂有名的小吃特產,帶上幾盒作為去到香港那邊贈送的禮物,也能說得過去。
途中還算順利,兩個老板模樣的人一路上談論交流的全是些俗套的經商發財之道,有時胡侃起來口若懸河,天南海北天馬行空無所不及,簡直就是一對吹牛大王,那商人的氣息都快把自己迷惑了。
到了機場出站口,遇上了警察搜身檢查,走在前麵的陳風同 誌從容不迫地過關了。
柳生提著藏有秘密文件的雲片糕,故意遠遠地落在後麵,慢慢走向檢查出口,裝作不與陳風同行的樣子,這樣,萬一被警察查出來暴露了身份,誰也不會牽連到陳風同 誌。
香港是一個國際大都市,煙土和黃金走私十分猖獗,令港英當局非常頭痛,對於各大口岸的查處十分嚴厲。
果然,柳生手上顯眼的雲片糕引起了檢查人員的注意。
“先生,請問你手裏提的是什麼?”檢查人員先是用粵語禮貌地問道。
柳生聽不懂粵語,臉上便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好用帶著桂柳腔的國語回了一句:“你們說什麼,我聽不懂。”
柳生的表情讓檢查人員更加懷疑,於是手指著他手中的雲片糕,用生硬的國語再次問道:“檢查,打開你的包包!”
“這是我們的八桂特產雲片糕,帶給朋友吃的,不用檢查了吧?。”
柳生將手中的雲片糕禮包舉到聽懂了檢查人員的麵前,包中的雲片糕從裏麵散發出的特有的誘人的香甜氣味,檢查人員本能地吞了吞喉嚨,但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重複指令柳生把包打開。
柳生蒙混不過,隻得小心地將雲片糕放在檢查台上。
檢查人員讓柳生把外麵的包裝紙打開,然後又叫他自己將裏麵的雲片糕一盒一盒地拆開,接受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