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不起眼的柴火店（三）

“開個柴火店也好，有個地方呆著，不用到處奔波了。”黃俊生頷首自語，他似乎也想到了未來的安排。

柳生接著分析道：“柴火店這營生，要說辛苦呢，也辛苦點，但家家戶戶都少不了，每天開門七件事，擺頭一件呢，生意肯定差不了，這種小本買賣，利潤薄是薄些，但細水長流還是有點賺頭的，糊口過日子應該沒有問題，總強過上街到處去賣苦力吧。”

家裏沒柴燒火，就是有米也做不來熟飯，全家都得餓肚子還不算，別的囉嗦事也會跟著出來。

“看看那家，屋頂都好久沒冒煙了，不知道人還在不在？”這就是沒柴燒的最忌諱的後果。也難怪人們會如此猜測。

“好是好，可是——”韋開盛猶豫著，後半截話又咽了下去。

柴火店雖說是小本生意，但也得有個收柴囤柴的店麵才成。不然怎麼混？

經過半年多的浩劫，特別是日軍撤退前的瘋狂破壞，龍城許多門店燒的燒、炸的炸、拆的拆，有些街道整條街都沒留下幾間完整像樣的門店來，眼下正是百廢待興。西柴街還算好，原本就多是些簡易搭起來的小棚店，恢複起來也相對容易。這裏的店家也基本是些家庭並不十分寬裕的小戶人家，真正有大錢的老板都去暑光路、青雲路一帶做綢緞布匹、糧油五金之類的大生意了。

可是，要盤出一間柴火店來，終究也得一筆不小的本錢呢！韋開盛愁煩的就是這個。娘還是每天靠挑水維持生計，根本入不敷出，他自己從青挺隊解散出來，更是一無所有，如果不是柳生接濟著，飯都吃不上一口，黃俊生也是一樣身無分文，他們哪來這筆盤店的錢？

韋開盛兩手一攤，搖頭苦笑著。

“開盛，你‘可是’什麼？難道你嫌棄做柴火店麼？為什麼要開柴火店，我與三金也仔細考慮過了，這一行相對來說比較適合，也容易入行，你不覺得麼？再者，這柴火店開起來，也便於我們往後的聯絡，將來我們就把你們的柴火店作為秘密聯絡點。豈不一舉兩得？”柳生一連串地問著韋開盛。他想不通，韋開盛對開辦柴火店居然提不起多大的興致來。

　　原本韋開盛曾提出過要回洛滿老家去種田，架不住柳生的勸解才勉強回到龍城來找生活的。可是回到龍城之後，滿目瘡痍百業蕭條的死寂景象，實在讓人沒法有樂觀的憧憬。要想找口自食其力的飯吃，談何容易！

難道韋開盛自己還有更好的路子不成？柳生有些疑惑起來。

“我哪敢嫌棄做柴火店！可是你也知道，我與俊生兩個現在這樣子，吃飯都要承蒙你關照，哪裏拿得出這麼多的錢來盤店，實在是天方夜譚呢。”韋開盛終於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無奈。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我還以為你找到什麼更好的門路了呢。”柳生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我在龍城兩眼一抹黑，哪能瞎摸出什麼門路來。”韋開盛歎口氣，神情自卑，與在青挺隊裏指揮若定的底氣簡直判若兩人。

沒辦法，一紋錢難倒英雄漢！

“你既沒有更好的門路，那開柴火店的事就這麼定下了。至於盤店的錢，你和俊生都不用操心，我與三金來想辦法解決，你們就等著當店老板吧。”為了打消剛才的尷尬氣氛，柳生後麵的話便帶了些調侃。

“這哪好意思，又要你去籌錢，可把你拖累的。”韋開盛再無話說，恭敬不如從命，隻好由柳生去操持了。

沒過多久，二十擔穀子盤過來的的“旺旺柴火店”正式開張了，若是在龍城淪陷之前，四十擔穀子怕也難得盤下來，算是撿了個大便宜。明麵上，韋開盛是店子的掌櫃，黃俊生是請來的夥計。

這天一大早，韋開盛與黃俊生兩人正忙著柴火店的開張準備。韋媽媽像往常一樣，挑著一擔水桶正準備出門，她要趁早到河裏去挑水來賣給需要的街坊。

“娘，往後您就不用去挑水了，我一個柴火店的掌櫃，還要讓自己的娘去做挑水的苦力，哪裏像話呢，多惹人笑話。”韋開盛一邊說著，將娘肩上的水桶擔子取了下來。

“崽啊，你如今開這個柴火店，別的我不曉得，但盤店子的錢一定是柳生他們幫你出的。人家才是老板，你當掌櫃也隻是個名義，就是幫人家打工的，我哪能不知好歹享起清福來呢。我還是挑點水來賣，得一個算一個，也免得拖累你們。”韋媽媽說著，又要去取挑水桶。

“韋媽媽，開盛說得對，有了掌櫃的兒子，您就不要再去賺那個挑水的辛苦錢了。您在店子裏多幫襯著他們點，比什麼都強呢。再說這店子，就是開盛當老板，我們雖然幫他籌款了些錢，但半點股份都不占的，誰叫我們是親兄弟呢。”

不知什麼時候，柳生也從背後冒了出來。一番話把韋媽媽說得心裏軟和軟和的。

“柳生啊，不知我們家成甫哪輩子修來的福分，遇上了你這個重情重義的兄弟！”韋媽媽拉著柳生的手，感激得眼淚巴巴的。

“韋媽媽，別這麼講，我受不起。我和開盛意氣相投，就是親兄弟。好兄弟還講什麼客套，他做起來了，作為兄弟我也開心呢。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哎哎，是這個理。”韋媽媽的老淚湧出了枯澀的眼眶。

有了這家柴火店，韋開盛的娘就不再挑水去街上賣了，除了給掌櫃與夥計兩個做飯，也在店裏幫忙打理。

“成甫啊，媽給你說個事。”韋媽媽鄭重其事地把韋開盛叫到跟前。

“娘，什麼事你說。”

“從鄉下挑柴來賣的都是些窮苦人家，連糊口都很困難，比娘挑水賣好不到哪裏去，你心裏要有一杆秤掂著！”還剛開張，韋媽媽就謹防著兒子做唯利是圖的生意人。

“我懂的，我們都是窮苦人嘛。”

“窮苦人不興坑害窮苦人，人家要是送柴火到我們店，寧可少賺幾個，也得出好的價錢給人家，你千萬記著這一點。做人做生意都不能忘了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