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乘一直跟著喬卿卿,從客棧出來,到她穿街繞巷,始終跟在她身後三五步的地方。
宿河州裏大多數人都是識得喬家三姑娘的,這會兒見她身後總跟著一個模樣還挺俊朗的男人,不免私下裏紛紛議論,八卦的聲音都快傳到喬卿卿耳朵裏了。
喬卿卿甩不掉裴乘,隻能把他拉進巷子裏和他講道理。
“裴大哥,您就別跟著我了,你瞧瞧,一路上都多少人誤會了......”
裴乘倒是從來不在意這些,握著劍的手環抱在胸前,看著喬卿卿,道:“隻要三姑娘帶我找到賊人,找到侯爺遺失的物件向侯爺複命,我保證不再跟著您。”
喬卿卿欲哭無淚,轉過身去趴在牆麵上,咬著牙瘋狂錘牆宣泄。
找到遺失的物件是多麼簡單的事,她現在就能把腰封裏的東西拿出來交給裴乘讓他回去複命交差,可裴乘倒是可以回去複命了,她估計也會被押回去嚴加審問甚至會丟了小命。
這一切都隻是場誤會,,她想做做好事,怎麼就那麼難呢?
那冊子既不能由她交出去,也不能做壞事嫁禍給別人,喬卿卿一時半會兒實在想不出法子了,隻能先拖延時間:“那要不咱們分頭找?這些個地方你去一半我去一半,事半功倍。”
可裴乘就像是根木頭,一點都不懂得變通,隻道:“侯爺讓我跟著喬姑娘,我必會跟在喬姑娘身後,寸步不離。”
這張狗皮膏藥還甩不掉了,喬卿卿撇著嘴,狠狠地瞪著他。
可他卻像是根本看不見似的,一點也沒在意,更沒有惱怒,麵無表情,和他主子一個樣。
喬卿卿忽然又有了主意
“你跟著我也不是不行,隻不過我好歹是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你總跟著我,叫宿河州的百姓瞧見了,以為你對我不軌,對你和你家小侯爺的影響多不好啊。”喬卿卿看著裴乘,語重心長道。
裴乘似乎被她說動了,仔細想來,方才一路上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了,此番入宿河,江應淮說了要低調,雖然因為順京城有人遞了消息,宿河官員都已經人盡皆知,可百姓不知,最好還是不必太過張揚。
“那喬姑娘想怎麼做?”裴乘問。
裴乘中了計,喬卿卿當然順勢建議道:“簡單,你依舊可以跟著我,隻不過別離得太近了,這樣,你站出三丈遠,遠遠地跟著我就行了。”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裴乘應下,乖乖的朝後退了三丈遠,可他再一回頭,身後的巷道裏哪裏還有喬卿卿的身影?巷道幽深曲折又四通八達,他已經盡快去追了,可不知喬卿卿究竟走的哪一條路,他這麼追下去實在是徒勞。
追了一刻鐘,裴乘不知繞了多少彎路,無奈地靠在牆邊休息,看著這高聳的牆麵和安靜的巷道,垂頭喪氣。
看來回去又得挨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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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卿卿對接頭巷尾的熟悉,若是在宿河州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不過片刻的工夫,喬卿卿成功甩掉了跟屁蟲狗皮膏藥裴乘,從巷子裏的一道後門悄悄溜進了一家紅樓裏。
她今日本沒打算來這兒,若非是為了躲裴乘和江應淮,料想他們不會自貶身價來這種地方,她才不會想要到這兒來避難。
平日裏來,喬卿卿總會扮男裝來魚目混珠行個方便,可這會兒是女兒家的扮相,她的樣貌生得好,在這紅樓裏混雜著,自然有不少毛手毛腳的醉漢跑來揩油,隻是手還沒伸過來,就被她一個手刀給砍了。
“簡老六!”喬卿卿揪著醉漢的領子,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看清楚我是誰!”
簡老六被喬卿卿那一巴掌打的夠嗆,瞬間就清醒了。
“三、三姑娘......”簡老六如臨大敵,本欲轉身就跑,可被喬卿卿抓的死死的,跑不掉,就隻能求饒:“三姑娘您高抬貴手,別同孩他娘講,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他對天發誓,可喬卿卿絲毫不買賬。
喬卿卿揪著他的領子,把他勒的喘不過氣,原本因醉酒而紅的臉,除了印上喬卿卿的巴掌印外,還因窒息變成了豬肝色,紅裏透紫。
“聽著,我對管你家家事不感興趣,”喬卿卿鬆了手,把簡老六扔到地上,接過一旁姑娘遞來的手絹,擦擦手,不屑道:“你如何在外麵花天酒地我不管,可下次若再被我碰見你偷娘子的嫁妝典當換錢,我非打死你!”
簡老六酒醒了,在眾人的唏噓聲中屁滾尿流地跑了個沒影。喬卿卿這兒的動靜鬧得有些大,引來了春宴閣的媽媽。
“三姑娘,今日是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紅柳搖著花扇,扭著腰身,儀態萬千地走過來,見著喬卿卿的模樣眼前一亮:“喲,這不是三姑娘,這是哪家貌美如花的姑娘呀。”
“紅姑您就別埋汰我了,我再美也比不得您春宴閣裏的姑娘啊。”喬卿卿走過去,挽過紅柳的手和她一起朝閣樓上走。
“少給我嘴貧了,”紅柳拿起扇子敲了敲她的腦袋,數落著她:“你要教訓人也別在我這兒教訓啊,把客都嚇走了,看你如何賠我。”
喬卿卿向來嘴甜,這會兒便怎麼好聽怎麼說給紅柳聽:“方才不是才說了您這春宴閣裏的姑娘最為貌美,客都願醉倒在這溫柔鄉裏,哪裏舍得走呢?”
喬卿卿沒少給春宴閣惹麻煩,多數是因為教訓那些在這兒尋花問柳的相識婦人的郎君。
但喬卿卿也沒少給春宴閣幫忙,為著喬卿卿的麵子,她叔父、姑父的麵子,由她罩著,沒人敢在春宴閣鬧事。
這也就是紅柳對喬卿卿既恨又愛的緣故。
“行了,”紅柳帶著她走到一個花房跟前,示意她:“這會兒沒客,雲桑在裏頭,你進去便是。”
喬卿卿笑著答謝紅柳,卻把紅柳惡心的夠嗆,拿起扇子擋著自己的臉趕緊離開,連頭都沒回。
送走了紅柳,喬卿卿推門而入,沁人心脾的熏香味撲鼻而來,與方才下麵濃厚到讓人作惡的脂粉味相比,這裏實在是仙境。
“方才底下的動靜可不小。”雲桑的聲音從臥房裏幽幽傳來,伴隨著珠簾被掀起放下後相互捶打的清脆聲響,雲桑邁著碎步,緩緩踱來。
“三姑娘,今日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三姑娘生氣了?”髻上不過隻戴了一支素銀簪子的姑娘坐在桌前,給喬卿卿倒了杯茶。
“簡家老六......”喬卿卿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緩了口氣,道:“簡家娘子也是個可憐人,嫁了這麼個不是人的東西。”
“是那個成日遊手好閑,總偷娘子嫁妝典當換錢跑去喝酒尋紅的簡老六?”雲桑又給她斟了一杯,問道。
喬卿卿吃了口點心,對雲桑也識得這壞事做盡的簡老六十分驚喜意外:“你也聽過此人?看來這簡老六做的壞事人盡皆知。”
雲桑放下茶壺,拿起絹子掩嘴一下,看著眼前這個豪放做派的姑娘,解釋道:“簡老六這人,我在三姑娘嘴裏聽過已不下十回,若再識不得,那便是我的問題了。”
喬卿卿同雲桑交好,自蕭窈隨父離開去了順京城後,這整個宿河州裏,她也就這麼一位知心人,故而事事順心或不順意,都會說給她聽。
她自己都不知已經同雲桑說過這樣多次了,有些窘迫地撓撓腦袋,“是我太多話了......”
可雲桑並未有任何責怪,拉下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我從未怪過三姑娘,若非三姑娘總將外麵的新鮮事講給我聽,我這日子過得實在是無甚新意。”
雲桑自進春宴閣起變成了春宴閣的頭牌,頭牌隻賣藝不賣身,雲桑憑著彈得一手絕妙琵琶的琴藝名響整個宿河州乃至周邊那些個州縣。
可既是頭牌,接的客也必定是非富即貴,她成日在這花房裏,隻等有貴客一擲千金才彈一兩首曲子,成日無事可做,隻有一琵琶作陪,無聊至極。
所以,對於喬卿卿的出現,她是感激的。
“那今晚我在這兒陪你,最近有不少有趣的事,我一一講給你聽。”喬卿卿來了興致,恨不得現在就給她講外邊的事。
“今日可不行,”雲桑婉拒了喬卿卿的好意,一顰一笑滿是風情,慢條斯理地抬起眼,眼裏滿是水波翻湧,解釋道:“張太守府上來了貴客,讓紅姑安排我去獻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