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攬月嘴角微抽。
果然!這個老頭想跟她討論醫學知識。
她袖子一擼:“怎麼救?你說!”
秦大夫趕緊撇開眼,紫蘇默默地把江攬月的袖子拉下來。
“隻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剩下的,就看肖公子自己了。”秦大夫開好藥後,重新幫肖隨處理滲血的傷口。
肖隨的肩頭有傷,布條已經被雪滲透。
拆開一看,皮肉都被燙茶燙得泛了白。
江攬月不禁皺眉:“這傻子,剛才竟然一聲都沒吭。”想了想,她又喃道,“救回來到現在,好像就昨晚哼唧過。”
肖隨痛得半昏半醒,迷迷糊糊聽到這句嘀咕,身子更燙了。
“不好,燒得更凶了!”江攬月回頭一看,秦大夫正磨磨蹭蹭地在點熏香,“你點熏香做什麼?”
“老夫此香可以清氣化濁,溫經驅寒......”
不等他叨叨完,江攬月打斷了他的話:“火燒眉毛了,等你慢慢清濁還來得及嗎?連翹!拿一壇烈酒來!”
江攬月不顧男女大防,直接上手撕開肖隨的衣服,把秦大夫看得一愣一愣的。
肖隨暈乎得厲害,可看到她這樣的舉動,硬張開眼皮沒敢再閉:“你無禮......放肆......”
江攬月不理他,讓連翹把一壇好酒倒在盆裏,再用巾帕沾了酒幫他擦拭沒有受傷的地方。
拗不過,隻能被迫接受。
漸漸的,烈焰炙烤般的感覺有所消淡。
秦大夫看他的臉色有所好轉,嘖嘖稱奇:“七姑娘當真沒有學過岐黃之術?老夫從未聽聞酒爺可以消熱。”
江攬月摳摳臉:“古籍上看的,可惜那本古籍被我燒了取暖了。”
秦大夫一陣扼腕。
他重新給肖隨處理了下傷口,藥粉撒上去,滋味酸爽得堪比下油鍋。
江攬月看他緊緊咬著嘴巴,怕他咬壞舌頭,忙去掰他嘴巴想塞點東西進去。
情急之下,下手沒輕沒重。
肖隨下巴一痛,迷迷糊糊中覺得下巴要碎了,隻能張開了嘴。
這時,秦大夫正在處理他腿上的箭傷,藥粉一灑,他額頭的青筋直冒,下意識地又閉上了嘴巴。
這一口,咬住了江攬月的手指頭,刺痛入骨。
“啊!”慘叫繞梁,江攬月差點一巴掌把他拍飛。
眼看掌風已經扇到肖隨臉上了,江攬月拚著最後的理智,繞開那張臉,一巴掌拍在了床沿上。
“哢哢哢......”
碎裂聲越來越明顯。
一眨眼的工夫,靠外的兩條床腿塌了,整張床往外傾斜過來,肖隨下意識地鬆開了嘴。
江攬月的手指,終於解脫。
她疼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背對著秦大夫擋住了他的視線,撈起他的手就“啊嗚”一口咬了下去!
肖隨掀開眼皮,有氣無力道:“對不住。”
咬下去的力道當即卸了一大半,江攬月隻輕輕咬了一下就放過了他。
“念你是個傷患,先放過你,日後我一定要千倍百倍地還回去!”
她低聲磨著牙,粗魯地扒開他的中衣,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見沒有傷口再次滲血,這才鬆了一口氣。
秦大夫被她大力拍斷床腿的舉動,驚呆了。
床榻了不能睡,江攬月隻能把肖隨換到羅漢床去。
她的方式再一次震驚了秦大夫,因為她是輕輕鬆鬆地把人打橫抱過去的!
江攬月回頭看到兩個丫鬟和秦大夫都傻站在那裏不動彈,怒斥道:“他又燒起來了!還不快來給他擦酒!”
紫蘇端著熬好的藥進來,聞言便拿起巾帕要幫忙。
她的手剛碰到肖隨的胳膊,他就猛地彈開了眼,帶著戒備和淩厲。
那一瞬,紫蘇莫名打了個寒噤,感覺有股寒意倏地竄進了後領。再眨眼一看,肖隨的眼神又變得清澈無害。
他掙紮著不讓紫蘇碰她:“不......不用......不許碰!”
紫蘇想抓住他的胳膊,強行給他擦拭,可還沒碰到他的手腕就被他甩開了。
幾番折騰下,好脾氣紫蘇也忍不住皺起了臉:“肖公子既是嫌棄我,那就換連翹來?”
肖隨依舊搖頭,掙紮中動了力,剛包紮好的傷口又滲出殷紅的血。
江攬月的手指被咬出一圈鮮明的齒印,她吹了又吹,扭頭看到肖隨那油鹽不進的樣兒,氣得咬牙切齒!
“真是撿了個祖宗回來!”
磨了一會兒牙,她氣勢洶洶地走過去,接過紫蘇手裏的巾帕,認命地和秦大夫一起幫他重新包紮換藥、擦拭身子......
月黑風高,千裏之外的京城。
一個瘦削黑影敲開黎王府的後門,直奔書房。
書房裏燈火通明,黑袍玉冠的黎王披著一件薄氅,正在奮筆疾書。
他棱角分明,鷹鉤鼻下薄唇微微抿起,劍眉飛鬢,黑眸沉涼,裏麵壓著滾滾烏雲。
“王爺。”瘦削男子跪下行禮,眼裏閃過不安。
“嘭”!
硯台砸過來,墨汁染黑了他的半張臉。
瘦削男子不敢擦拭,忙磕頭認錯:“屬下辦事不力!還請王爺再給屬下一次機會!”
“沒用的東西!”黎王陰鷙地看向他,手下的筆尖一頓,紙上染了一團墨黑,廢了整張行書。
瘦削男子繼續磕頭,腦門很快破血:“王爺饒命!太子身邊高手林雲,但他也身負重傷,屬下親眼看到他摔下懸崖,鐵定是凶多吉少!”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本王要的,不是你的臆測。”黎王的指頭不耐煩地敲打著桌麵,一聲追著一聲,緊促得像是在索命。
瘦削男子臉色慘白,嘴巴動了動,終究是把剩下的推測壓在了心底。
那麼高的懸崖摔下去,不死也殘。懸崖下是森森荒林,時不時有野獸穿梭其間,太子即便沒摔死,也會被野獸分食。
但他拿不出證據,因為他沒找到太子的骸骨。
他從懷裏掏出一塊布料,恭恭敬敬地雙手呈上:“屬下在山崖下找到了太子當時穿的衣服碎料,還有太子身上常掛的那塊玉。”
黎王的眸子微微張大,嘴角終於浮出丁點笑意。
布料顯然是從錦服上被撕咬下來的,有動物的齒痕。
玉佩,確實是太子的貼身之物,不會有假,不過眼下已經四分五裂,勉強能拚出原來的形狀。
黎王收攏掌心,握緊布料和碎玉,沉聲道:“你帶人繼續暗中搜尋,萬一他命大......本王不想看到他活著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