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狐狸的尾巴

回到了深川。

宋主任親自出門迎接陳逍遙。

“沒想到啊沒想到！”宋主任緊緊拉住陳逍遙的手，說道：“你竟然這麼快就送完信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這還不算什麼！”陳逍遙將身後的郵差袋子拿過來，拍了拍，說道：“這裏還有那邊寄回來的信呢！”

“哦？”宋主任沒想到陳逍遙還有這個功夫，他大小也是個管理，這點兒思想覺悟還是有的，他知道，無意中，陳逍遙是把他們深川郵政的一個痛點給解決了，這在政績上麵來說，可是一個天大的功勞：“辛苦了，小夥子！”

“不辛苦。”陳逍遙輕描淡寫。

在場看熱鬧的，還有吳二和吳三等人，他們也沒想到這個陳逍遙竟然能夠這麼輕鬆地完成任務，這麼快就回來了。

吳二歪著頭，不屑地低聲嘀咕道：“恐怕是把信給扔海裏了吧。”

“那可不，上千封信呢，說送完就送完了？”吳三也陰陽怪氣地說著。

“說什麼呢？”宋主任回頭瞪了一眼。

“沒，沒，什麼都沒有說。”吳二雙手一攤，一副無賴的樣子。

陳逍遙就受不了這個氣了，往前一步：“你說話最好幹淨點。”

“喲，怎麼地，我說話怎麼就不幹淨了！”吳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指著陳逍遙：“你自己手腳幹不幹淨，你自己心裏麵清楚！”

“你......！”陳逍遙抓住吳二的衣領，要打人。

“陳逍遙！”宋主任拉住了陳逍遙，說道：“你做什麼，這兒是工作的地方，不是打架的地方。”

陳逍遙沒想到這宋主任還向著這吳二和吳三，心裏麵憋屈，但是也還是吞回去了。

有著二十多年生活經曆的陳逍遙心裏麵清楚，該忍還是得忍，畢竟他還是要在這郵局裏麵混的，還得靠這個吃飯，得罪了上級可不好。

另外一邊，陳逍遙將在香港經曆的事情，大概跟坤仔講了一遍，怎麼送的信，怎麼結交到了他堂弟羅子陽，還有最後安排羅子陽在那邊收信送信的事情，都說了。

坤仔親自給陳逍遙倒茶，在這兒，坤仔這個織染廠的二皮老板，跟那個香江的地頭蛇羅子陽的身份是不一樣的。

坤仔來到深川也有些年頭了，他是深深地知道，在別人的地頭上，凡事都得處理得圓滑，該敬著的人還是該敬著，和氣才能生財。

所以雖然坤仔是那羅子陽的大哥，卻沒有羅子陽的那股痞子氣，對羅子陽開始要收陳逍遙的保護費這件事情，也是再三道歉。

“我這個弟弟，就是沒有教養的，從小都不聽話，給陳哥你添麻煩了，我替他給您道歉，給您道歉！”

“沒事。”陳逍遙反倒有點不習慣坤仔的客氣，說道：“我跟陽仔也是不打不相識，再說了，我跟他現在已經是稱兄道弟的關係了，你就不用跟我客氣了。”

“哦？是麼......”坤仔反而有點反應不過來，說道：“有陳哥你的關照，那是再好不過了！”

“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講的。”陳逍遙想將王梅已經死了的這件事，告訴坤仔：“就是你寫給王梅的那封信......”

“是不是有她的回信了？”坤仔滿臉的期待：“怎麼樣，阿梅在香江那邊，過得還好嗎？”

陳逍遙愣了一下。

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該怎麼跟這個滿臉期待的人，去說他所牽掛著的那個人，已經不再這個世界上了。

“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她呢？”陳逍遙問道。

“太貴了。”坤仔說道：“但是，我也打過，但是她已經不在原來的那個酒樓幹活了，就失去了聯係了，怎麼樣，我的信，你給到她沒有？”

“我沒有找到她。”陳逍遙決定撒謊，他不想看到坤仔滿懷希望又落空，接著說道：“但是我把信給你弟弟了，讓他有機會再給王梅。”

“好！謝謝你！”

陳逍遙與坤仔約定好了，每隔兩周，他們就發一次車，將這邊的信件送到香江去，然後再把他弟弟羅子陽收到的信件，給接回來，這樣子的話，兩邊的信件往來，就沒有隔閡了。

......

然而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回到明安街的那個中轉站，陳逍遙繼續攬信，現在的這個小小的代辦點，已經是聲名在外了，因為陳逍遙不僅幫他們把信送出去了，還把那邊的信給帶回來了，所以前來這兒要寄信的人更多了。

這樣子過了兩天不到，前來寄信的人卻驟然少了很多，本來陳逍遙和大劉兩個人都不太能夠忙活得過來了的，現在卻空閑了一個上午，隻收到三封要寄出的信。

而且前來寄信的人，看上去都疑心重重的，很是猶豫。

知道中午的時候，來了一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女人，扭扭捏捏的，問陳逍遙，能不能把她的信要回來。

“怎麼回事呢，姐，這要寄出的信了，你拿回去是為什麼呢？”陳逍遙不解地問道：“是信裏麵的內容要做改變，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哎呀......”這個女人眼神飄忽了一下：“我就是，覺得還是拿去郵局寄比較好，穩妥。”

“我們這就是郵電局指定的代辦點啊！”陳逍遙拍著胸脯說道：“你們寄出去的信，是要貼正規郵票的，信件到了我們郵電局，還得蓋上郵戳，才送出去的，你這就放一百個心吧。”

“可是我聽說，你們是野路子，不是正規的。”女人說實話了：“說你們跟那江邊的那些送水貨的是一路人，都是不正經的，說我們的信，都是會被拋到深川河裏麵去的。”

“誰說的！”埋頭整理著信件的大劉聽到這，就不樂意了，站起來，大聲吼到：“哪個王八蛋亂說話！”

大劉的嗓門不小，可把這個瘦小的中年女人給嚇了一跳，往後哆嗦了一下：“你們把信還給我，我這就走！”

陳逍遙知道要壞事了，連忙讓大劉閉嘴，然後和氣地對這女人說道：“姐，你別著急，我這就把信還給你。”

說著，陳逍遙根據女人提供的名字，找到了信件，還給了她。

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一定是有人在外頭造謠了。

但是說穿了，陳逍遙的這個買賣，確實是經不起推敲的。

雖說上頭是暫時答應了自己在這裏開設的代辦點，但是宋主任這邊如果是出了事情，到時候自己可就成了背鍋的了。

陳逍遙知道，現在他得先找到這個在外頭搗亂的人，才好計劃下一步怎麼做。

“大劉，收拾一下，關門了。”陳逍遙說著就開始收拾東西，將擺出來的桌子給搬了回去。

“怎麼，這才中午的，幹啥子要關門？”

“我們出去晃一晃。”陳逍遙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頭進來了一個人，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不用去了。”來人仿佛知道陳逍遙要幹什麼去。

“什麼不用去了，你知道我要去哪兒呀？”陳逍遙沒有抬頭，還在整理信件。

“宋主任。”大劉輕聲喊了一聲。

是宋主任來了。

他是特意來找陳逍遙的，今天的事情，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對陳逍遙說不用出去找是誰在跟下絆子了，據他的了解，就是吳二和吳三那一夥人。

陳逍遙就不明白了，這幾個人好吃懶做也就算了了，可是為什麼還見不得別人好，自己明明就是在幫局子裏解決問題，他們三翻四次地說風涼話，還從中搗亂，這陳逍遙就受不了這氣了。

“你也不要氣。”宋主任語重心長，對陳逍遙說道：“蒼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這個事情啊，還是有些麻煩。”

“什麼麻煩？”陳逍遙問道。

“你收回來的信，始終不是經過我們郵電所的正規渠道送過去的，到了香江那邊，也不是專業的郵遞員來派送，這個事情要是上麵問責起來，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宋主任的眼鏡底下的眼神眯了起來，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搞不好，你我都是要丟工作的。”

“這麼嚴重？”陳逍遙其實知道這件事情，確實是有風險：“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情，我不能繼續做下去了，是嗎？”

“可以這麼說。”宋主任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現在陳逍遙有點兒搞不明白這件事情了，特別是宋主任的到訪。

往來香江的信件的處理辦法，陳逍遙是想出來了，道路也打通了，現在宋主任來插這一腳，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陳逍遙是個聰明人，他可不願意在重生之後的現在，還被別人算計，成為別人的一顆棋子，給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這個笑麵虎宋主任，是個笑麵虎，今天的突然來訪，確實是有些奇怪，他攔住陳逍遙，不讓陳逍遙到外麵去打聽到底是誰在當中搗亂，又拿吳二吳三當擋箭牌。

陳逍遙想了一下，覺得事情的真相，或許是說不準其實就是宋主任做的鬼，讓陳逍遙做不下去了，然後他宋主任再把這一趟活的功勞都攬在他身上，去邀功。

所以陳逍遙不動聲色。

反倒是大劉著急了，他往前一步，氣鼓鼓地說道：“這個吳二和吳三，分明就是欠揍！我們好不容易把兩邊的事情都落實了，他們就是眼紅，主任啊，你心裏得清楚啊，不能幫著小人啊！”

“大劉，話不能這麼說。”宋主任還是不急不躁的樣子，說道：“其實辦法還是有的。”

“什麼辦法？”陳逍遙問。

“這是我最新得到的內部消息，現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呢。”宋主任看了一眼門口，然後才低聲說道：“我們郵電局很快也要緊跟改革的步伐了，你看，從前我是吳隊長，現在變成了調度室的主任，接下來，我們的工作模式，也會發生很大的改變，就是所有人，都不是拿死工資的了，按勞分配你知道吧？”

“我知道。”陳逍遙點點頭。

“按勞分配，說白了，就是計件算工資，你今天送的信多，就多拿一分錢，就這麼簡單；然後呢，還會有一個新的試驗性工作模式，那就是承包製。”宋主任說到這裏停下來了，咽了咽口水。

陳逍遙連忙給宋主任拿杯子，倒茶。

“承包製，這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陳逍遙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關係大了，我琢磨著啊，你這個香江信件特使啊，可以將往來香江的信件業務，都承包下來，郵資你們自己定，盈虧當然也是你們自己負責。”宋主任終於是說到了重點上了。

陳逍遙低聲長吟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的大腦在快速地運轉著。

承包製？這個聽起來有些年頭的詞語了，如果按照宋主任所說的那樣，往來香江的信件，全部都由他陳逍遙自個兒承包了，那絕對是一個發財的買賣呀。

這麼一個現成的香餑餑，宋主任會這麼輕易地拱手相讓？

“那您的意思是，給我承包嗎？”陳逍遙點了根煙，問道。

“你這一趟去往香江，事情做得很不錯，我是想讓你承包的。”宋主任點點頭，但是卻麵露難色：“隻是......”

“隻是什麼？”陳逍遙吐了個煙圈，他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隻是局裏頭上下，都需要打點打點才行，不然事情可能會有些波折。”宋主任直說了，眼鏡底下露出了一絲的寒芒。

打點？

陳逍遙笑了笑，這狐狸的尾巴，可算是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