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傳言而已

沒有等來一個管事，倒把清歡院的小祖宗等來了。

瞥見來人，謝書引一個激靈起身，不似先前那般隨便。

衛砥遲掃了一眼，直接坐下，藍歌已經將人拽了出去。公子和老太妃之間談話，不喜外人在場。

“你這小子，剛回來就坐不住了？”老太妃依舊懶洋洋地斜躺著，對於被清場之事，並沒有太多不滿。

“祖母何故挖苦人，這些年孫兒不孝，沒能在跟前侍候，但凡有瞧著順眼的人，我自是不反對。隻是，祖母可知那丫頭的身份......”他雖不大關心府中瑣碎事，但出現在老太妃身邊的人，底細不可不查。

這一查就出了事，原來那丫頭大有來頭。

“你也別怪我老太婆固執，謝丫頭的身份如何我管不著，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待在王府不過分。隻要還在王府，她就隻是謝丫頭！”

老太妃活了大半輩子，謝書引的容顏較之她母親七分相似，她如何會猜不透？更何況京城謝姓本就不多。

得知她的回答，衛砥遲釋然。“倒是孫兒過迂，既然祖母心中有數，孫兒也放心了。”

“唉，這小子，你父母走得早，如今老大又......你也該考慮著成家，至少給成王府留個後。”說及此，她眸中盡是感傷之色。

世人都想長命百歲，如今自己年過半百，見著身邊至親一個個離去，一次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眼瞧著隻剩下個小孫子，若是成王府在此斷了後，她可如何給列祖列宗交代。

衛砥遲臉色嚴肅，這些年自己一直在外，府中有大哥倒也沒什麼壓力。突然之間的變故有些應接不暇，很多事情，自己不得不挑起擔子。

“罷了罷了，老太婆我還能蹦躂幾年，你想怎樣就怎樣吧！”她擺了擺手，疲累的樣子，看得衛砥遲難受。

“祖母身子健朗，定會長命百歲的。”

祖孫兩嘮叨了一番，不再有話。謝書引雖好奇，卻也不敢發問。

隻後來，合歡院開始熱鬧起來。瞧著那些人手中沉甸甸的賬冊，她瞠目結舌。謔，報個賬還帶搭夥兒的！

她扯著笑臉將人打發走後，一站一坐的兩人看著一撂撂冊子，麵麵相覷。

“這算不算是弄巧成拙了呀？”老太妃終於站起來，繞著賬冊轉動，手中搖扇晃動，謝書引卻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她上前抓住老太妃，笑嘻嘻道：“老太妃，您看這些東西......”

“謝丫頭！”老太妃一本正經看著她，神色嚴肅起來。

那股子不詳之感越發強烈起來，她一個不留神，老太妃已經跳出老遠，“我相信你，一定沒問題的。”

手中空蕩蕩，人已經消失無影。謝書引淩亂了，她這都攤上了些什麼事呀！

老太妃好好睡了個午覺，外麵的人則煩悶不已。出門看到鬱悶的人，她悄悄上前，伸長了脖子打量。被翻開的幾本冊子隨意丟著，不懂她的意思。

“這麼快就看完了？”

謝書引翻了個白眼，興趣缺缺著，“糊弄人的玩意，看不看有什麼分別。”

“都是假的麼？”老太妃自言自語著，眉頭輕皺。

實在不忍打擊她，謝書引閉口不談。

她隨意撿起一本，指著上麵道：“乍一看字跡工整，排版不錯，日期也有頭有尾，但細看之下，簡直漏洞百出。”

“看看這，酒樓中每樣菜式酒水當有額外的報價，他記著的不過是個批發價，利潤呢？商人無利潤就是虧本，有人會這麼傻嗎？”

“還有這，糊弄都懶得了，直接胡亂潦草幾筆，嗬......去向不明，哪怕寫個耗子吃了也成啊！”

“還有還有......”

她隨手翻開一本就破綻百出，照此下去，不出三年，成王府就被明裏暗裏搬空了。

雖然自己不是會計出身，可讀研究生的時候，接觸過財務事宜，更何況過於離譜，一看就透。

老太妃驚訝道：“你還懂這個？”

謝書引被問的一噎，這個時候重點不應該在假賬上麼？她不能批評老太妃傻，也不能說是常識，隻得閉口不提。

老太妃好糊弄，衛砥遲卻不是個輕易糊弄的主。得知合歡院的動向，藍歌出現了，將她“請”去了清歡院，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清歡院。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上前一步問道：“這位......大哥，你家公子找我有什麼事嗎？我就一個小侍女......”

“姑娘進去就知道了，請！”

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門口。她幽怨地看了一眼藍歌，磨磨蹭蹭走了進去。裏間光線暗下來，可那坐在桌子前的人卻難以忽略。

“見過二公子。”

對方沒有發話，她也不敢擅自走動，隻得保持著那個姿勢。

“坐。”好一會兒後，坐著的人終於抬起腦袋，簡短一個字將她打發了。

“謝書引，安定侯府嫡小姐，傳言大字不識，被送到景芝別院，如今卻成了連賬冊都會看的人，藏得不錯嘛。”言下之意，來成王府有何目的。

她不傻，自然聽得懂對方話裏的意思，隻是，這古代女人竟然都看不懂賬冊的麼？

之於身份的事，她並不驚訝，堂堂成王府二公子，又是少年將軍，不知道她的身份才驚訝。隻是欲坐下的動作徹底中止了。

心下斟酌一番，她掂量著，笑道：“剛才二公子也說了傳言，傳言終究隻是傳言罷了，又有多少做得真？”

“撇開這些不說，我外家是書香世家文國公府，我娘是先後的親妹妹，難道二公子會真的相信我是一個大字不識之人？不過是傳言罷了。”她冷笑著，謠言止於智者，不過都是那些人的別有用心。

“再言，到底什麼樣的排場，竟一次性可以消費上百斤的酒水。我雖為一介女流，卻也如二公子所言，在景芝待過一段時間，那是個什麼地方，想必不用多說。”她笑看著對方，眼神中影射出來的自信，卻是衛砥遲不曾見過的。

景芝盛產名酒，被譽為淩嶽的“酒水之都”，這話倒也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