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據實以告（二）

在這一刻，白宛若似乎明白了，為何當初父親要給娘親半年的時間考慮。因為這一刻的娘親，她的神色是那樣絕望，似乎再經不起一點逼迫。所以當年父親隻能把準備好的說辭和選擇一股腦兒都說了之後，狼狽而走。而不是像她，鈍刀子磨肉，讓娘親這樣難受。看到這樣的娘親，白宛若再說不出什麼來了，隻怕她再說一句，娘親都要崩潰了。

“娘親，對不起。”雖然，白宛若說的都是實話，可實話往往才是最傷人的。

白宛若走出房間，身後並沒有傳來娘親攔阻的聲音。白宛若頹然間，失了氣力。

前段日子，白宛若為了把那些話說給娘親聽，晚上幾乎都沒有怎麼睡。她此刻年紀尚幼，若是睡著了，不到天明，是不會醒過來的。因而隻能咬著牙，不睡。

今天，終於跟娘親說了那些之後，她能睡個好覺了。大約因為真的太困了，所以白宛若很快就入睡了。

白宛若清楚地知道，她入了夢。不是沒有過知道自己入夢的情況，可往時，大都是到最後的時候才發現的，這回卻是一開始就知道了。

白宛若突然有些心慌，這太不尋常了，她轉身想要逃出這方夢境，因為夢境之中的地點，她不喜歡，是趙府，是那間喜房。

“若若。”隻是一聲，她周邊的白霧便散盡了，然後，她發現自己正巧衝進了他的懷裏。

他將她扣在懷裏，十分用力地。他說，“若若，你也想我的，是不是？”

白宛若用力掙紮，卻完全無用，因為......“你不肯入我的夢，我便找高人招了你來。”這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夢境，她無法隨心所欲。

“若若，你見過小白了沒有。咱們的兒子，已經會抬頭了。他的眼睛，長的好像你。他很想你，我也好想你。”

“趙承乾，我不但見過孩子，也見過方梓晴了。”白宛若不想再聽他說那些煽情的話，他們之間，已經隔開了時間。她在她的九歲，他在他的弱冠之年。她會好好走她的獨木橋，他也該心無旁騖地走他的陽光道。

“她不是......”趙承乾想要解釋些什麼，白宛若卻先開了口。

“她是你的妻子，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已經死了，趙承乾，死在小白出生的那天。她們跟你說過，我為什麼會死嗎？因為孩子太大，我難產了。知道她們為什麼不敢給你看我的屍首嗎？因為我的肚子被剪開了，腸子流了一地。知道孩子為什麼會那麼大嗎？因為你的母親，給我送了很多補品。知道為什麼我吃到想吐，還是要把那些全部吃下去嗎？因為我要逃開你身邊。生不能離開，我就隻能死。因為死了，就不用再聽你說這些哄騙人的話。”

趙承乾因為白宛若說的一番話，手上失了些氣力，白宛若終於掙脫出他的懷抱。看著趙承乾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顏，白宛若恍然，真的已經隔世了。

“趙承乾，若你覺得對不起我，你就好好待孩子......祝你前程似錦。”他好了，小白也會好的吧？

至於祝他和方梓晴琴瑟和諧，白頭到老的話，白宛若不想說，因為太虛偽，因為他不一定能做的到。

“你要去哪裏？”

白宛若笑了笑，“還能去哪？死了自然是要投胎的。難不成，你想就這樣將我鎖在你的夢境之中嗎？就像當初將我困在那一方小院一般？”

“不，我隻是......”

“隻是想再見我一麵？你見到了。現在，放我走吧，投胎的機會不易得。”

“你能不能......”

“你知道的，我不會想要等你。百年時間，你可以在陽世風風光光，我卻要在煉獄受盡折磨，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

“怎麼會？”

“怎麼不會？你知道的，我不守婦道。陰司也是有判官的。”

“是我騙你，是我逼你。”